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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2 / 2)


  刻字上流光熠熠,比之木桌上的油灯还要明亮。

  容离只好将其重新捂上,倏然听见有人叩窗,软绵绵地叩着,好似无甚气力。

  竹笔上那刻字的流光倏然黯淡,锦被的缝隙里已无红光泻出。

  容离陡然泄力,惊觉后背已是汗涔涔的,她捻了一下拇指的指腹,血还在往外冒着,这哪能是梦呢。

  她再小心翼翼朝笔上的毛料碰了碰,忽觉笔尖又变得分外柔软了,与方才划伤她手指的样子迥然不同。

  屋外仍旧有人在叩窗,然而窗棱上未曾映出一个人影。

  空青,白柳?容离扬声喊道。

  屋外无人回应,那叩窗声愈发急促。

  容离坐在床上,握紧了手中的竹笔,细瘦的手臂一抬,笔尖对向了被扣响的窗。

  小芙仍旧一动不动。

  容离气息骤急,这一慌乱起来便觉头晕目眩的,不得不使了点儿力气推了小芙的肩。

  然而小芙还是静静伏着,就跟被下了迷魂汤一样,睡得醒不过来了。

  容离干脆掀了锦被,赤着的双足踩到了地面,握着笔朝那切切疾响的木窗走去。她身子虚,且又久不下床,站起身时不由得晃悠了一下,险些跌到地上。

  这一步步的,就跟在悬崖边上走着,一个不留神便是尸骨无存。

  她是怕的,好不容易重活一遭,若就这么没了命,多少有些不甘。

  走得越近,那叩窗的声响就是清晰,一声声就跟敲在她的心头,敲得她心弦紧绷,好似就只余下这么一口气将她吊着。

  在她走到窗边的时候,那叩窗的声响不知怎的竟没了。

  容离站了一阵,墨黑的发披在肩头,身上穿得单薄,那从窗缝钻进来的风一卷,便冻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蓦地推开了窗,肩头的发倏然荡起,好似飞散的烟雾。

  月上蟾光洒落,将她本就苍白的脸照得皎皎如雪,幸而眉目足够绮丽,不至于太过凄清。

  窗支了起来,外边空无一人,连虫鸟也未有一只。

  容离握笔的手中冷汗直冒,提至嗓子眼的心略微沉了点儿,颤着指尖将这窗合了起。她转过身,余光斜见了桌边的鼓凳上似有个黑影。

  那一瞬,她脚步骤顿。

  鼓凳上确实坐了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物什,看背影约莫是个周身裹着黑绸布的女子,就连头发也被裹在其中,看不见面容。

  女子转着茶杯,杯中是放凉的茶,执着茶杯的五指细细长长,单这么一只手已是分外好看。

  容离垂在身侧手缓缓攥紧,心知方才窗外的动静便是这鬼物闹出来的。

  递来。坐在桌边的女子放下茶盏,将手抬了起来,细长的食指勾了勾,似在催促。

  然而她话音冷淡,语调也平静如水,好似不甚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3=

  华夙来了

  第9章

  递什么,这杆笔么?

  容离没有靠近,任谁屋里无端端多出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都不大能笑得出来。

  这笔是谁给你的?背对着她的女子淡声问道,那从容的模样活像是这儿当家做主的。

  你既能找来,又怎会不知此笔是谁给我的?容离不答反问。

  女子坐得端正,未回头看她一眼,胜似后脑勺长了眼睛,细想还有些诡谲。她垂下手,撘在桌上叩了叩,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鬼。

  容离心道。

  你倒是不怕。女子不咸不淡开口。她略微侧头,露出小半张素白的脸,眼皮半睁着,眸光晦暗不明。

  就这么半张脸还被绸布挡了许多,也看不清究竟是美是丑。

  怕,怎会不怕。

  容离好不容易重回一世,此生仍是半截入土,比之前世还要惨上不少,至少前世只是体弱,但不至于撞鬼。

  起先她本应只是被蒙芫害死,再不济便是早早病死,如今却无端端多了许多死法,全是怨魂缠身,当是不得好死的。

  许这就是逆天的恶果,天要她重活一遭,自然不能让她太好过。

  女子等了片刻未等到回应,竟也未恼,平静道:你命火稀薄,时日无多,你允我三件事,我为你续命。

  听着倒是个厉害的,竟还能给人续命?

  容离是不信的,她站得有些乏了,见那女子坐立不动,那点儿忌惮惶恐莫名少了几分。她捏紧了手里的笔,朝床柱走了过去,在肩抵到了床柱时,才张着嘴疲乏地喘起气。

  她心底悸悸,却摇头道:总归是要死,还能续到地老天荒不成?

  凡人濒死前常奢望能多活一两载,好能成全一些念想。女子语气淡淡。

  你果真不是人。容离道。

  我岂会是人。女子不笑不怒,食指闲叩,木桌轻响。

  伏在床沿的小芙还是没有醒,沉沉睡着,一动不动。

  容离不盼这丫头能醒来,醒来也无济于事。

  你想要这笔,何不亲自来拿。容离抵着床柱,捂着心口虚弱地喘着气,眸光不甚柔软,反倒锐利得就跟刀子一样,我身子弱,走过去很是费劲。

  话音方落,那女子还真的站起了身,那披身的黑绸布曳着地,将她的踝骨和鞋也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裹身的绸布黑如墨汁倾洒,女子甚是高挑,乍一看像极索命的无常。

  容离气息微滞,握着笔的手又冒出冷汗,她心想,若不,把这无甚重要的竹笔交出去算了。

  可这鬼物若当真心狠手辣,得了竹笔又怎能善罢甘休,不得除她而后快?

  容离抬起手,那杆笔横在掌心,笔杆漆黑如墨,掌心倒是素白胜雪。

  女子转过身,背着光,周身只半张脸露着,可惜夜里太黑,这油灯又太过黯淡,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

  若是按着市井里的话本来,鬼物应当是见不得光的,可这女子似乎比先前的吊死鬼和床下钻出来的鬼物还要畏光,这样的鬼,却口口声声说能为她续命,实在可笑。

  来拿。容离弱声弱气地说,心里已在思索,一会要将这笔抛去哪儿好些。

  女子刚迈开一步,蓦地一顿。

  容离本已想好要将紫檀梳妆匣里的三角符取出来了,那符是二夫人还在时为她求来的,听说能消灾辟邪,只是她未曾贴身带过。

  还没等这浑身裹着黑绸布的女鬼走近,屋外狂风四起,风声更似鬼哭狼嚎,头顶上的屋瓦响个不停,好似有手在拨弄着。

  窗棂的糊纸上忽地映上了一个瘦长的影子,那影子抬起手来,将手指抵在了纸上

  纸破了,一根森白的手指捅了进来。

  容离浑身僵了,这大晚上的,怎来了这么多鬼物,这裹着黑布的女鬼还未应付完,竟又来了一只,她这儿是阴气太重还是怎么的,竟这般招鬼。

  还是说,这屋外的鬼也是为了这杆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