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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这么说,她碧眼一垂,瞧见了容离露在外的足踝,慢步踱了过去,咬住那裙摆便往下扯,好把容离的足踝遮起来。

  我容离垂下眼帘,细细思忖着,好似除了爹娘,不曾有旁人唤过我名字。

  和尚细细思忖,并未应声。

  敢问小师父,那鬼容离吞咽了一下,细白的脖子微微一动,被驱走了么?

  并未。这和尚看着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却躬身朝她伸手,五指白净,但指甲竟有点长。他意有所指地道:本以为捉着了,未想到竟捉错了。

  怕不是要捉,是要杀。华夙平静开口,相由心生,这和尚已沾过业障。

  容离只能静静听华夙说话,哪敢应她。她低头看和尚伸来的手,一时觉得有些古怪,这和尚衣着整洁,将自己收拾得十分体面,怎会留这般长的指甲?

  她眸光微暗,踟蹰了一阵才把手放在了和尚掌中,掌心忽地一痒,竟是被这和尚的指腹刮了一下。

  和尚神情淡淡,似未将此事放于心上。

  容离站起身,把手往身后藏,授受不亲般退了半步,战战巍巍道:那鬼还会回来么?

  不会。和尚倒是笃定,我在此处,它大抵不敢来犯。

  多谢这位小师父。容离低身行了个礼,只是不知我爹娘可有落入那鬼物之手。

  和尚摇头,未必,你阳气弱,故而那只鬼才会寻上你。

  不知小师父是从哪儿来的,要打哪儿去,我、我如今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若是小师父不嫌弃容离说得委婉,将下唇轻咬住了。

  从南边来,靠山近水。和尚道,正要去吴襄镇,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这吴襄镇近祁安城,是回祁安城必经之处。

  华夙占着垂珠的躯壳,尾巴高高举着,在容离脚边绕,凉着声轻嗤,又是南边,又是靠山近水的,不正是化乌山么,你倒是厉害,还套了他的话。

  容离双眸微亮,我恰也要去吴襄镇。

  和尚捻着珠串,又道:那姑娘可与贫僧一道前行,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华夙凉凉地轻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3=

  第33章

  那和尚听不见,故而华夙明目张胆地嘲讽着。

  黑猫绕着腿一圈圈走着,也不蹭人,就光遛弯。

  华夙那略带刻薄的声音传至容离耳畔,好一个照应。

  和尚垂眼看向地上的黑猫,只一眼便收敛了目光,未能看出古怪。

  就连俗家弟子也未必这样妖里妖气。华夙淡声道。

  若是猫脸上能看出神情来,垂珠的脸上定写满了嫌厌二字。

  容离装作听不见她说话,见这和尚答应,便弯了眸子,双目润得好似雨后虹销雨霁的天,那便有劳这位小师父了,也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呼?

  和尚开口:法号子觉。

  华夙没吭声了,也不仰头看人,敷衍地转了几圈便蹲了下去,动也不动。

  容离弯腰把这猫儿抱了起来,仰头朝天上看了一眼,掌心朝猫背上轻拍了一下。

  这一猫一主委实古怪,猫一举一动俱是敷衍,其主的手就落了这么一下,也不知是含糊搪塞,还是在克制。

  容离轻声道: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得快些到吴襄镇才好,天若是黑起来,手边连个火折子也没有,只得摸黑走路了。

  这法号叫子觉的和尚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随后,容离一瞬不瞬地看他,赤着双足,有些无措,还冷得微微发颤的,那湿漉漉的狐裘落在地上,早已不能穿。

  和尚朝她赤着的双足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姑娘的鞋

  不知丢在何处了。容离垂下眼帘。

  和尚思忖了片刻,待我去寻匹马来。

  那我便在此处等着小师父。容离蜷着趾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睫颤颤巍巍,分外可怜。

  待那和尚一走,她便退了一步,拢紧了衣襟,踩在了自己那像在泥里滚了一圈的狐裘上。那狐裘虽沾了水,却不至于全都湿透,只是脏得不成样子,踩在上边时,冰冷的脚心才稍稍暖起来丁点。

  官道上静凄凄的,周遭参天的树被风刮得簌簌作响,艳阳从叶间洒落,照在黑猫身上。黑猫仰头,绿瞳映着光,原本圆溜溜的瞳仁顿时变得尖锐凌厉。

  容离面上那柔弱乖顺的模样略一收敛,虽仍是病恹恹的,可却像长了刺一样,像是去了弦的长弓,纤细却凌厉。

  怀里的猫不屑一动,华夙寒着声道:当心那和尚。

  我知。容离轻哂,他也不知信了几分,不过这四处萧索,从哪儿找来马?

  一会便知。华夙道。

  你如何看出他沾过业障的,又如何得知他身上沾了鬼气?容离轻着声,将怀里的猫捧高了一些,怕它听不见一般,凑到它的耳边说。

  说话时,那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在黑猫的耳朵尖上,耳尖那一撮细小的毛微微一动。

  华夙沉默了一阵才淡声开口:不必靠这般近,你说得再小声,我也是听得见的。

  容离这才放低了手,你倒是说说,如何看出来的?

  再迟些,你也能看得见。华夙并未明着回答,说得不清不楚的。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沾过业障的和尚,身上佛力不再纯粹,面上有杀伐之色。

  所以方才那金光才伤不着你?容离回想方才种种,记得那金光落下时,华夙可是连躲也不躲,好似没有半分害怕,早知那金光奈何不得她一样。

  不错。华夙应声,若他身上未沾鬼气,佛力纯正,那我定已不能动弹。

  容离听愣了,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未揣测清楚,在那什么妖鬼界里,华夙原先的境界究竟有多高,又是跌到了个什么地步,才让一个凡间的和尚能令她动弹不得。

  觉得帮我亏了?华夙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这丫头远比旁人所见的要精明,且又是祁安容氏的千金,若是亏本买卖,想来是不会做的。

  容离摇头,踩着柔软的狐裘,双腿累得直发颤,若这狐裘是干净的,她早想坐下来了。可惜,知晓那和尚会回头,她必不能在此处给自己画张椅子坐。

  她小心翼翼抱着猫,跟抱祖宗一样,手不敢太松,亦不敢搂得太紧,怎会,我是信你的。

  记得信我便好。华夙幽幽开口,声音寡淡疏远,好似并不十分在意。

  过了一阵,远处传来马蹄声。

  黑猫伏着一动不动,容长亭若要救你,势必会去最近之处寻人求助,吴襄镇离此处近,说不定他们当真在镇上,如此,便恰能遇上。

  容离颔首,我料到如此,才答应与他同行,路上再试试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怀里黑猫绿瞳一掀,不咸不淡道:来了。

  容离踩着自己的脚背,趾头被冻得发红,身上原本湿了大本的缎裙已近乎被风吹干。她面色泛红,身上竟不觉得有方才那么冷了,抬手往额上一试,隐约觉得额头似乎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