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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4)(2 / 2)

  小姑娘怕归怕,说话时却不露怯,甚是谨慎,你爹既然这么有能耐,怎不来接你回去?

  那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你懂什么。

  他朝躺了遍地的伤患指去,这些人全都给我赶出去,给我腾个地方出来,你们想要多少银两,尽管说便是,日后悉数送到你们手上。

  他说话时捂着侧腰,脸色明明已苍白如纸,说话时身子还在微微打颤,似在忍痛,却偏偏不肯放低架势。

  见小姑娘不为所动,又说:先来给我看看这伤,哎哟,可疼死我了。

  旁边几人神色古怪地相视了一眼,一人道:兄台,大伙都是从篷州来的,看你伤得也不算重,让大夫先给别的人看看?

  那爹是当朝大官的男子咬牙切齿:我若是痛死在了这儿,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其余几人明明也是后面来的,却好像与他并非一道,比之要冷静许多,方才劝说的那人拱手:姑娘,咱们只是想借个地方歇歇,和这位公子并非一路的。

  你孙子的男子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小丫头有点怕,半晌才挪动步子。

  容离皱眉,我来。

  她声音轻,却不碍这几人听着。

  小姑娘猛地朝她看去,怔怔道:你

  容离已走上前,廊下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曳动,笼芯里的光将灭不灭,晦暗的光落在她半张皎白的脸上。她人本就白,还穿着一身狐裘,像个雪堆成的人。

  方才那男子还飞扬跋扈的,当即看傻了眼,哪料到今旻这民风彪悍之地还能有这样的姑娘。

  容离朝他腰间看,伤在哪儿了?

  男子松开捂在腰间的手,因他穿着一身黑衣的缘故,原还不知他伤得有这么重,等他抬起了手,才见他掌心一片鲜红。

  小姑娘惊呼了一声,却还是踟蹰着不敢走上前。

  容离左右看了看,想寻个地方让他躺下。

  可躺在这廊下竹席上的,都是一些伤筋断骨的病人,并不比此人伤得轻,哪能腾得出什么空位来,若真要空,怕是得到她方才住的那柴房里去了。

  容离眼一抬,意有所指地问:师父去哪儿了?

  小姑娘顿时明白,讷讷:夜里来了许多从篷州逃出来的人,官府将他们聚在了一块儿,将城里的大夫都招了过去。

  容离轻声问:既然官府要将篷州来的人都聚在一齐,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伤了腰的男子扬声道:那数百人挨个等着大夫,我怕是血流干了都等不到!

  其余几人却很是沉默。

  这男子确实伤着了,创口还一直在流血,怕死也并不奇怪,但观余下几人,好似并未受伤,也不知来这做什么。

  容离眉头一皱,抬手在右目下眼睑抹了一下,神色不变地朝那几人看去,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血红的业障,那是杀了人才会沾染上的。

  许是华夙在附近的缘故,没有游魂敢在院中游荡,她正要敛起目光,忽见屋瓦上蹲着好几个鬼影。

  那几只鬼缩作一团,眼里露出愤恨,俱在瞪着那几位男子。

  容离往眼睑一碰,安抚道:无妨,既然来了,便不会让你在这流干血。

  她话音一顿,冲那小姑娘道:去把东西备上,可得快一些。

  小姑娘不明所以,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走前被容离拉住了手。她顿了一下,察觉容离在她掌心勾了一下,好似写了什么。

  她走去拿了针刀和药,正想去把刀口烧烫的时候,后知后觉容离在她掌心写着的分明是个跑字!

  院子里,容离正弯着腰查看这人的伤口,实则她也不懂看。

  这人衣裳被染红了大片,腰间布料残破,碎布糊在了伤口上,这儿光黯,看不出个究竟来。

  他当真受不得疼,嘶着声一直躲,那丫头拿个药怎拿了那么久,莫不是想痛死我,好把药给省了!

  容离心下一哂,她觉得那小姑娘应当是走了,当即道:我亲自去取,公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男子匆忙摆手,令她快些去。

  容离哪会真去拿那些治病用的玩意儿,她走至拐角处,把画祟拿了出来。

  挥了几下笔,刀具和包扎用的纱布平白出现,慢腾腾跌至半空。

  容离伸手接住,走回去时看见那沉默着的几人挤着坐在一起,时不时就朝院子外看,好似在提防什么。

  这几人看容貌确实是东洲人,只是他们身上沾着业障不假。若非华夙就在屋里,屋瓦上的几只鬼指不定已经缠在他们身上了。

  越看越觉得他们相貌熟悉,好似几日前才见过。

  容离一心烦便想把画祟掏出来捏,指尖近乎要碰到袖袋上了,食指一动,忙垂下手。

  怎这么久才来,你男子见她长得柔弱好看,将荤脏的话咽了回去,烦厌道:快些,我这血还在流呢!

  容离轻咳了几声,弯腰把那人贴在烂皮烂肉上的布料轻轻撕开。

  布料被撕开时,那人轻嘶了一声,浑身为之一颤,轻点,你是在医我还是在杀我?

  容离手上握着刀,刀口正对着那人的小腹,她借着晦暗的光,将那伤口看仔细了,上边竟溃烂一片,应当是被捅过一刀,伤口狰狞可怖。

  这血腥味扑鼻而来,她险些就对着这人的腰腹吐了,本还睡意惺忪着,陡然清醒。

  她悄悄回头,朝那默不作声的几个男子看去,忽然知道他们为何长得这么熟悉了,在去镖局找容齐的时候,她恰好看到一群敷余人在喝酒,其中有几人模样肖似中原人,可不就是他们么。

  合着敷余人已经混进今旻了,只是官兵尚未发觉,也难怪这几人不去流民聚集之地,反倒来医馆里挤作一团,分明是在躲官兵。

  她握刀的手一顿,面不改色地起身,我去烫烫刀口。

  伤了腰的男子长叹了一声,事儿可真多,去!摆手就容她走。

  容离转身出了医馆,不知那小姑娘是跑哪儿去了,刚想把画祟拿出来的时候,眼前忽地一亮。

  她眯起眼,抬手挡至眼前,只见远处一串的火把在滋滋烧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那小姑娘走在人前,见容离出了医馆的门,浑身一抖,猛地跑上来,踮起脚想用身子挡住她的脸,小声道:姑娘你怎出来了,我、我方才去找爷爷,碰巧遇上了官兵,那几个官兵一听,硬要跟着过来。

  容离走得急,又被这满目的火光给照得眼睛有些难受,眯着眸道:你让官爷们小心些,那几人似乎是敷余军。

  小姑娘大惊,推着她道:别让官兵瞧见你,我带他们进去找人。

  容离颔首,转身又回了医馆,站在药柜后边抚着胸口喘气。

  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在她头顶上,几缕发丝垂落,可不就是那小剥皮么。

  眼看着外边的人就要进来了,她轻声道:你回去看着华夙,若是她醒了,便来告诉我。

  剥皮鬼颔首,沿着墙上了横梁,灵巧地爬远了,白瞎了这张明艳漂亮的皮。

  那小姑娘带着官兵到了后院,可廊下却少了好几人,只那爹是朝中当官的男子还在。

  男子见官兵赶来,慌乱起身,我错了,我爹不是朝中大官,可别捉我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