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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窦好嘴不知道该坐还是该起身,半欠着身子说:“我姓窦,是望楼——”

  “我见过你。你来求我开水渠?”

  “嗯。小员外——”

  “不成。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我爹吩咐过了,我不能违抗父命。”

  “不过……我有样东西,小员外恐怕离不得……”

  “我的木匙?!你偷了我的木匙?快给我!你个尖嘴狗贼,快还我木匙!”王小槐陡然发狠,一把拽住窦好嘴的衣角,不住抓扯捶打。

  窦好嘴忙起身挣脱:“小员外若答应我,我便归还你的木匙。”

  王小槐嘴角一撇,哭了起来:“求求你,把我的木匙还给我,我饿死了!求求你!”

  “除非小员外答应我。”

  “可我爹说了,不许让你们挖渠。你要其他的,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

  “我只求小员外让我们开渠引水,小员外再好生想想,我回去等信——”

  窦好嘴怕王家人出来拦阻,慌忙转身就走,王小槐哭着追了上来。窦好嘴忙迈开腿,快步逃出那院门,飞奔了一阵,见王小槐被远远丢在后头,才喘着气放慢了脚步。回想王小槐那神色,他想:这事应该是能成。那小孽畜若是寻些人来硬抢,也搜寻不出那木匙。

  回到家后,他惴惴等着信儿。浑家更是稳不住,早已忘了前日争闹,不时过来拽他的衣角,悄声偷问一遍。问得他几次要冒火,却只能强行忍住。

  他没有料到,王小槐竟一直没来,而那把木匙竟被人偷挖了去,并惹出那许多事来。最后终于忍不得,还是杀了王小槐,却又被王小槐阴魂作祟,院里落了许多栗子。

  那天王家人请相绝陆青去驱邪,窦好嘴得了信,忙也去求拜。陆青盯着他看了片刻,低头望着那罗盘点算了一阵,而后说:“相属颐卦,颐者,腮颊也。食之入,言之出,皆由此。养得其正,福从口入;养非其正,祸从口出。你一生运命,全在一张口。言不经心,行不顾言。故而虽免于饥,却不得饱;虽博人欢,却也多忤。驱祸之法,只在戒口……”最后,陆青教了他一句话,那句话让他不安了许久:

  “世间尽多无奈人,无奈却非尽无辜。”

  第二章 大过

  小人之所谓大过,非能为大过人之事也,直过常越理,不恤危亡,履险蹈祸而已。如过涉于水,至灭没其顶,其凶可知。

  ——程颐《伊川易传》

  那把木匙是姜团偷走的。

  姜团是窦好嘴的邻居,今年三十出头。他家原是三等户,可几年前“括田令”括到这里,家中五十多亩地都被括走,只剩了不到三十亩,顿时破落到连窦好嘴都不如。

  眼睁睁瞧着自家几代人辛苦积存的家业平白被掠走,谁人受得住?姜团尤其气性大,当天便和那检田官争嚷起来,却被几个弓手痛打一顿,捆到了树上。那些人检完田,扬扬走后,姜团才被妻子哭着解开。姜团哪里能罢休?他接着又奔到县里去告状,县衙门前聚了许多田被括的人,县衙却大门紧闭,一连数天都不见人。等众人闹累之后,知县才出来说这是朝廷旨令,谁敢不从?

  胆小性弱的,又哭闹几天后,只能垂头苦叹,各自散去,姜团却一直在县衙前厮闹。等闹的人少了,县尉率了许多厢军、弓手,一阵枪逐棒打,喊冤的多数又被撵走,只剩姜团等几根硬骨头拼死不退。县尉便以聚盗生事为名,将他们几个囚进牢狱。进了那里,便全无了天日,狱卒整日轮番打骂,打得姜团听到脚步声便浑身抽颤。整整囚了半年,姜团的妻子、岳丈使了几十贯钱,上下打点求告,才终于将他救了出来。

  出狱后,姜团性情大变,再挺不起腰身,整日蜷缩在床上,稍有些响动,便惊恐之极,拼力往墙角躲。又过了半年多,才渐渐敢出门走动。那剩余的二十来亩地,妻子无力打理,佃给了别人。一年租粮除去田税,剩余的只勉强活命。家里积蓄的钱,也早已罄尽。姜团已经多年没下过地,却也只得将田地收了回来,自家耕种。辛苦一年,由于活路粗疏,一亩地才收一石多粮,却也好过佃出去。而且,苦累之余,人却健实了许多,再不那般惊恐了。

  到了去年,农技熟了许多,天却旱起来。眼瞅着庄稼就要枯死,姜团毫无办法,人都呆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