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听说方家二少爷交友甚广，所以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资深机械鉴定师。若是你认识的话，可以介绍一个给我，我手中有个小玩意，想要找专人鉴定一下。”

  039的身份信息对她而言仍然是个谜，但一切的谜团将在机械鉴定师的到来后无所遁形。

  资深的机械鉴定师知晓市面上每一类仿生人的来历型号，虽然039已经是十二年前的老古董，想要追本溯源会有些麻烦，但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谁料方镜却说：“你说的那个小玩意指的是从收容所中带走的那枚机械眼珠吗？”

  收容所顾名思义，是个收集存放超凡物品的地方，因为残念影响，多数超凡物品都拥有自己的脾气和规则，若是触怒到它们，反而会被反噬。而一个个抹去残念又不现实，所以五大财阀才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处理方法。收容所由五大财阀共同执掌，五大财阀各司其职，像是方家就是负责保卫这些超凡物品，不让它们被心怀不轨之人夺走，而负责掌管这些超凡物品来历信息的，则是浅川家。

  也就是说，这些超凡物品的来历，除了浅川家以外，就只有提供人知晓。

  听到这里，冷亦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她想039应该来自方家，不然方镜不可能这么快联想到它身上。

  是了，超凡仿生人这种天马行空的项目，也只有已经站上仿生人前沿领域的方家和浅川家有这个精力研发。术业有专攻，像是他们加西亚家，早早就放弃了研发那些融合了高精尖科技的仿生人，转而往使用年限上努力。

  她早该想到这点的。

  方镜继续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它来自方家。关于它的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冷亦：“还有多少个像它一样的存在？”

  方镜摊手：“目前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其实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所以我不会任由这个计划继续发展下去的。”

  冷亦：“你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想要看着方灼垮台吧？”

  方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吗？其实我能理解塞缪尔的所做作为，在这样一个压抑扭曲的家中长大的我们，其实早就已经坏掉了。”

  这不仅是他的感想，更是方曜的肺腑之言。

  在看过方曜的记忆后，方镜才知道原来深陷地狱中的，不只是他一人，只可惜方曜最后选择加入这个污浊的泥潭中，他选择将自己在方灼那里受过的折辱转嫁到他的身上。一直以来，他都在通过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成年后的他倒是有所收敛，只是因为他迷恋上了外界的繁华世界，烟酒美色充斥着方曜的生活，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只能在烟酒营造出的睡梦世界中发泄自己对父亲和方灼的不满。

  方曜一个懦弱胆小的胆小鬼，方镜并不同情他，但看在他们有着同样不堪回首的过往上，他会连带着方曜的那份向方家复仇。

  ***

  方家的宅邸坐落在高丛灌木之后，到了夜晚，婆娑树影犹如翩翩起舞的鬼魅，为这座本就阴森古朴的宅邸增加了几分难言的诡异。再加上今夜格外阴沉的天色，这让方镜心中的抗拒之意变得更为浓烈，归家近一个月了，他仍然没有习惯在这里生活。

  刚一回到家中，方镜就见到了位于客厅正中央的老管家。

  他快步上前，小声道：“家主说，你回来后直接去书房。”

  方镜点头：“我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位于后方的主宅，面色平静地踏上通向主宅但通道，像是全然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腥风血雨。

  “叩叩，父亲。”

  “进来吧。”方玄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此刻的他正在练习书法，一张足够人高的宣纸铺平在桌面上，上面还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听到方镜的脚步声，方玄放下毛笔，眼梢微微抬起，露出一对标识着走向垂暮之年的昏黄眼珠。

  “谈得怎么样了？”

  方镜语气诚恳：“抱歉父亲，我没能说服她。”

  良好的认错态度并没能为他换来方玄半点怜悯。

  “废物！”沉重的墨砚砸向方镜的额头，只是在他的额角上留下了一道泛白的痕迹，但顺着额角缓缓趟下的墨汁却犹如耻辱的印记，牢牢的烙印在他脸上。

  方玄气急败坏：“我还当你转性了！结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堪重用！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方镜毫不在意道：“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您不是从来都不管我的吗？今晚怎么发这么大火？”

  方玄：“你知不知道3号城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方镜：“我不明白，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地下的铁矿都已经挖干净了，好不容易发现一座蓝宝石矿脉，还没办法开采，至于那座浮空堡垒，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您难道还担心加西亚家能够凭借它翻身吗？”

  方玄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反省，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哥，少顶几句嘴！”

  方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张口闭口都是我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好奇，到底他是您的亲生儿子，还是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的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对外面抱养的野种如此上心……”

  话音未落，一记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方镜脸上。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方镜舔了舔唇角的血渍，笑得依然张狂。

  若是换做方曜，此刻他早已认怂了，但方镜却不想低头。

  方玄怒目圆瞪：“她是你姑姑！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

  方镜：“我说错了吗？方灼的亲生父亲身份至今未明，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知道你心疼早逝的姑姑，但我呢？我才是您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您有关心过我吗？有在意过我吗？您总是嫌我不够懂事，但如果您能将分给方灼的关爱分给我一半，我会变成这样吗？如今我还要看着您将属于我的家主之位交给方灼，凭什么？”

  方玄：“家主家主！你就这么在意权利？你就不能安心的呆在你的位置上，好好辅佐方灼吗？”

  方镜冷笑道：“这天下有谁不在意权利？怎么？家主位置上写了方灼的名字吗？我争不得抢不得？凭什么要我来辅助他，而不是他来辅佐我呢？”

  方玄呼吸一滞，反驳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方镜缓步向他走来，他拿起桌上的照片，笑着问道：“以前我就有个疑问，父亲桌子上摆着的照片为什么只有你、姑姑还有方灼的？就好像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和母亲才是多余的存在。”

  方玄猛然转过身，脸色惨白如纸。他此刻的表情又惊又怒，布满沟壑的脸上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觉察的恐慌，说不清是因为方镜这番大逆不道的猜想，还是因为方镜戳穿了某个他极力想要隐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