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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的领地问题及赌注的终焉(2 / 2)


尽管险些丧命,但还是保护补给物资到最后的那些人当中,会随机有人死亡。吃着一样的东西,然而有些人活下来,有些人却死了。当人被逼到绝境又饱受饥饿之苦时,就会开始疑神疑鬼,最终导致敌国内部的分裂。



因为那场作战,让整个战况变得轻松许多。



威德并没有将作战的详尽内容说出口。只是称赞安纳尔德利用人类情感的心理战术相当犀利而已。



不过,看样子是说错对象了。



「喔喔,难不成亚达鲁丁总督导是夫人玩火的对象吗?」



一边回想起白天对拜蕾塔搭话时,跟她站在一起的盖尔的身影,威德以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前长官则散发出相当惊人的杀气。



当时盖尔也投来了冷漠的视线,但并不像此刻这样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威德连忙收敛起表情。



「哇啊!我是开玩笑的,你老婆怎么可能搞外遇啊?明明就心知肚明,不要真的动怒嘛。」



「你为什么能断言她不会外遇?」



「咦?她那样回应,再笨的人都听得出来吧。呃,但对方如果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可能就很难说了。」



拜蕾塔面对提出夜晚邀约的对象时,做出「自己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这番挑衅。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牵制。



虽然是个容貌美丽的女性,谣言也相当精采,但其实应该是个稳重的人吧。



说穿了,聪明的男人光是听到那些谣言就会避而远之。而那些脑袋空空只想着玩乐的男人,则是会被她的挑衅惹恼吧。自尊心受伤的男人会采取的行动通常都是靠蛮力制伏,但她想必也有着足以击退这种攻击的手段。



像她这样的人,不可能一如传闻放荡,毕竟她一点破绽也没有。



盖尔肯定也是因为深知她的为人,当时才没有介入。



「你对我的妻子做了什么?」



人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比刚才更加锋利的视线,让威德打从心底感到胆战心惊。



「等、等等……你的眼神也太认真!真的有够恐怖,别这样,我只是习惯性地称赞她而已啊。要怪就怪你老婆太有魅力了!我也是久违地想好好玩一下啊……!」



「真是的……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呢。」



本来就知道他有多好女色,安纳尔德很干脆就退让了,毕竟威德唯独不会勉强不愿意的对象这点颇受好评。



威德也很庆幸自己平常在对待女性时可说是「品行端正」,虽然对于一般情况来说,好像不太符合就是了。



「联队长大人也变了很多呢,大概没有人能想像得到你对老婆如此倾心的模样吧。」



本来深信他是个矿石般的男人,毕竟听说就连他的长官都说他是个像人偶一样的男人。



令人惊讶的是,没想到光提到「妻子」一词,就能让他的态度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威德对于过去的同袍们,无法一起像这样近距离体验到这股震撼而感到惋惜。这么说来,之前好像有在帝都盛大举办了一场南部战线的庆功宴。安纳尔德跟过去那些同袍应该都有受邀参加才是。他们那个时候有像这样戏弄长官吗?真想跟他们一同起哄啊。虽然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然而你老婆却没有像你一样这么恋慕对方,这也真是有趣了。」



「在你看来是这样吗?」



「与其说没有仰慕你,她应该是不信任你吧。刚才劝她不要对你动真情,没想到她竟然回了一句『我当然知道』呢。我本来还很感动地想真不愧是我们家的冰之联队长大人,果真不是浪得虚名的说……你到底是对你老婆做了什么啊?」



她的那抹笑容就像面具一样,应该是为了完美遮掩掉潜藏于底下的那份激情,而覆盖上的盖子吧。



可见安纳尔德就是惹怒他妻子到这种程度,联队长是个那么聪明的人,会让人不禁臆测他是不是别有意图,但总觉得他们真的相处得不太顺利。



即使安纳尔德夫妻俩关系不好,对威德来说其实也无关紧要,然而他欠了前长官一笔人情;在战场上,那些高级娼妇真的带给他最销魂的夜晚。



这份恩情,让他觉得就算要陪前长官稍微聊一下恋爱的烦恼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像你这样的观察能力,或许就是现在的我所欠缺的吧。那么,请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会有效让女人怀孕。」



「什……那个,联队长大人……您醉了吗?」



「有在喝酒的人是你吧?」



「也是,不是啦,这我也知道,但是……」



对话的方向突然变得很奇怪,威德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呃,请问我可以加点一杯酒吗?」



「如果那会让你给出优秀的建言就可以。」



思考完全静止的威德,茫然地看着安纳尔德像在下达执行作战的许可般,严肃地点了点头。不久后加点的啤酒就送上桌,威德一口气喝干之后,在将空的啤酒杯重重敲在桌子上,同时拼了命地说:



「不,请先等一下,不应该问我这个话题吧?我可从来没有失败过,也不曾被女人逼着要我负起责任,这种事情应该要去问已婚而且有小孩的人才对吧?怎么会以为我曾让女人怀孕过呢?花花公子的铁则,就是在避孕方面不得掉以轻心好吗?要是让女人怀孕就不能继续玩乐下去了。」



「我是想,既然你会那么小心翼翼地不让女性怀孕,说不定反而比谁都知道会怀孕的方法。」



「咦,那不是问我也没差吧?我想你的长官才更懂。」



「就算去问德雷斯兰上将阁下这种问题,也只会被他戏弄而已。而且我已经试着做过他平时的行为举止了,但那些都对妻子没什么效果,因此可信度很低。所以这次我才想务必问问你这个可以看穿拜蕾塔心思的人,有什么建议。」



听他冷静做了这样的说明,姑且是可以理解。但依然还是留有为什么是找上自己的疑惑。



「要是参考玩得那么勤的人,你老婆应该会生气吧?」



「哦,阁下也是这么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像你老婆那种类型的人,会比较重视看不到的东西啊。像是你对她说的话或是你的心意,用替她着想的态度跟嘘寒问暖之类的,表现你爱她的心意。」



安纳尔德最不擅长的,大概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那种看不到的东西了。不过,总觉得莫弗利也说过类似的话。



「唔嗯,我爱她……是吗?」



「咦,为什么要反问这一点呢?正因为爱着你老婆,才会想要孩子吧?」



这么一问,威德的眼神就对上安纳尔德愣住的目光,这让他的身体差点就要往后仰去。



「真的假的?拜托你不要说对此毫无自觉喔。」



「什么自觉?」



「所以说,你想要一个跟心爱的妻子生下的孩子啊。」



「原来如此。果真可以当作参考呢。但不需要你担心,我知道自己爱着拜蕾塔。毕竟已经被人提点过这件事了。只是真要说起来,现在不想让她逃离的心情比较显著而已。」



听他这么说,威德反而更加不安了。这是为什么啊?一般来说应该会松一口气才是吧?



被人提点过所以知道自己爱着对方?



比起这样的心意,不想让她逃离的心情比较显著?



通常应该是爱情摆在前面,接下来才是不想让对方逃离吧。还是说,以这个既冷漠又冷酷,令人闻之丧胆的安纳尔德来讲,光是知道自己对妻子抱持爱情就该满足了呢?说到头来,得知如果没有人指点就没有自觉时,感觉就有够不安了……他也太迟钝了吧?



威德难以断定究竟该认为自觉爱情的前长官多少也有点改变,还是该为他一样是这么冷静处事而感到傻眼。



不过,对方不是很在乎威德感到困惑的反应,并要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该怎么做才好?」



「唉,真搞不清楚你的个性到底是有没有变耶……不过算了,反正也让你请了一杯酒。确实,我不会在女人月事结束后的一个多星期内上床呢,会等对方的体温升高之后,过一阵子再说。」



「体温?」



「女人的体温变化还满大的喔。我会在抱起来很暖和的时候拜托人家跟我上床呢。常指名的女人跟我说,那段时间比较不容易怀孕。」



然而威德并没有忘记要叮嘱上一句。



「但是,请你务必忘掉以为我很容易搞砸、让女人怀孕的误会喔。」







抵达斯瓦岗领地之后的第四天。这阵子接连都是晴天,因此拜蕾塔决定到山间地带的水利工程现场视察。那里位于从领主馆出发要搭四小时的马车,下车之后,还要稍微走上三小时山路的地方。



同行的除了盖尔跟安纳尔德,还有特地从帝都请来的调查员及其助手。调查员是个为人和善的中年男子。也是为了这项水利事业,而从帝都的大学招募来的学者。从计画的阶段开始,就有在领主馆留一处房间给他,但他好像一年到头跑遍帝国各处,没有太多行囊,也很有行动力,不管去哪里都是靠着双脚前行、充分研读地质学跟土木学,是一位治水专家。热衷研究又不修边幅的地方,似乎害他受到贵族的讨厌,但拜蕾塔对于他的能力有很高的评价。



跟着担任调查员的学者在山路上前进时,走在身旁的丈夫突然搭话道:



「请留意一下脚边。」



安纳尔德牵起拜蕾塔的手,就朝他拉了过去。没什么能稳住脚步的河岸边长满青苔,很容易滑倒。之前都是让盖尔扶着前行。看样子接下来就换成丈夫了。毕竟在赌注期间还算是夫妻,他似乎还是有要温柔对待妻子的意思。



「谢谢。」



「手要握紧喔。」



总觉得一脸笑咪咪的丈夫跟平常判若两人。



拜蕾塔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亲切。



就算是想表现出夫妻关系良好,这里也没有需要他这样强调自己多爱妻的对象才是。但即使追问丈夫到底是在想什么,总觉得也得不到明确的回答。



结果拜蕾塔也只能发出干笑。



「夫妻俩感情真好呢。」



调查员闲聊般这么开口。



「好不容易从战地归来,这是理所当然。」



一般来说从战地归来的丈夫并不会提出那样瞧不起妻子的赌注就是了。



拜蕾塔强忍下想否认的吐嘈。



这位学者基本上只会对研究对象投注热情,刚才那样的发言,也不过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呢」这点程度的招呼而已。



「不过前阵子下的雨,让道路变得寸步难行呢,上涨的河川水位也满危险的。从这边开始着手说不定比较妥当。喂,可以拿测量计出来吗?」



「好的,博士。请用。」



矮小的青年从背后的包包里拿出道具并递了过去,学者在附近四处徘徊,完全投入自己的世界里了。助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着实是令人莞尔的光景。



安纳尔德就像在眺望风景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行动。这才是丈夫平时的态度,反而让人觉得踏实多了。



「这么说来,还得调查水质才行。你去帮我从各处采集一些样本回来。」



「好的。」



「博士,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粉末,这次有带来吗?」



看着博士跟助手的行动,拜蕾塔这么问道。博士笑容满面地回应:



「当然。等我经过多方测试之后,会再向您回报结果。」



「你请他做了什么呢?」



听了跟博士这番对话而感到费解的安纳尔德这么问道。



「我交给博士一种可以改变水质的魔法粉末。为了确认那个成效,才会拜托博士测试一下。」



「魔法粉末?你真的相当博学多闻呢。这次又在计画什么了呢?」



深感兴趣的安纳尔德眯细了双眼。巧妙地闪避话题的拜蕾塔,转而看向盖尔并对他搭话道:



「既然要进行修缮,就必须稳固地面了呢。」



「我们刚才走到这边的整段路应该都要铺过才行,运送建材到这边感觉也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我记得好像在资料上看过以前进行工程时,有拓宽别条道路的样子。如果绕过去从上方下来,会不会比较快呢?」



接连向站在一旁的盖尔抛出疑问之后,他环视了一圈就看向脚边。



「是啊,我也看过那份资料了,我记得应该是位于这里以北的地方……」



「不然回程时就走那边回去吧,也要让博士他们勘查一下比较好。」



「但不晓得前阵子那场雨对道路造成什么影响,还是一起去确认比较好呢。」



见到盖尔点头之后,一抬头看向安纳尔德,只见他露出相当可怕的表情。



「怎么了吗?」



「你的身体还好吗?」



「啊?」



「咦,难不成少夫人是怀孕了吗?」



不知不觉间刚好来到附近的青年助手顿时发出惊呼。



「您有孕在身竟然还来爬山,这样也太乱来了吧?少爷也要阻止一下少夫人才行!我知道您好不容易从战场归来,能跟少夫人一起行动确实会感到很开心,但要更珍惜女性才对。说穿了,本来就不该带少夫人走这种山路──」



月事来到第三天、有些贫血的时候还跑来爬山,会觉得头晕目眩或许也是理所当然。大概是看不下去拜蕾塔一副脸色铁青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样子,安纳尔德才会这么问吧。



这位单身的青年助手都只顾着照料学者,因此迟迟没有人想嫁给他的样子。他将女性视为神圣的存在,打从第一次见面时,不论各方面都很顾虑拜蕾塔的状况。看着丈夫因为助手冒失产生的误会而被这样训了一顿总觉得有些可怜,但也可以说是他自作自受。



看来安纳尔德有着言辞过于简略的一面。他会直接简明地说出结论,因此恐怕会给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招来误会。



如果他能借此稍微自省一下就好了。



平常总是被耍得团团转的拜蕾塔,一边思索着要等到哪个时机点再出言搭救,并在旁观望话题走向时,盖尔便靠过来悄声问道:



「你真的怀孕了吗?」



「是他误会了,我只是有点贫血……」



「这样啊。那回程就请走最短距离吧,上面的路线就由我跟博士去看看。」



「谢谢你,盖尔先生。」



由于确实有点贫血的状况,便坦率地接受盖尔出自关心的建议。



这趟山路的回程便与盖尔及学者他们分头行动,毕竟拜蕾塔的脸色真的太糟了。



不知道面无表情地顾虑着自己身体状况的安纳尔德真意为何,一旦对他笑着说平常就是这样,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拜蕾塔还是坦率地接受了盖尔的提议。



现在确实因为贫血而感到头昏眼花,既然现在要下山,真的希望能走距离最短的路线。



当拜蕾塔回到山脚边、坐进停在那里等待的马车时,真的已是一步都动弹不得的状态。在安纳尔德的对面坐下之后,立刻就靠着抱枕闭上了双眼。



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有个沉默寡言的丈夫很令人感激。



此刻光是马车的震动都让人感到相当难受。



拜蕾塔下定决心,一回到领主馆就要悠哉地泡个澡,接着窝到床上尽情耍废。



就这么闭着双眼时,忽然间对面的座位传来嘎吱的声响。拜蕾塔懒得为此睁开眼,就这么闭着双眼时,就感受到有人坐到自己身边来──是安纳尔德。



为什么要特地挤到身旁的座位来啊?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而感到费解时,突然就感受到抱枕被他拿走了。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抢走人家倚靠的东西,要是现在有精神的话,早就对他埋怨起来;然而,此时就连这样的气力也没有。



抱枕被拿走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结实又温暖的感受包覆着自己。靠着轻薄衬衫的触感,可以理解到安纳尔德是让自己靠在他的身上。



他的心跳声规律地鼓动着,环过腰部的手也稳稳地固定住拜蕾塔的身体。



怎样,是被他抓过去了吗?



就在内心产生轻微的动摇时,察觉他将落到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拨到一旁。因为拜蕾塔可以感受到一股紧紧盯着像在打量般的视线。



这样看着人家的睡脸,也太没礼貌了。



但也没办法斥责他不要看。



说到头来,一旦去在意这些脸颊可能就会红起来,因此也只能拼命不要去感受安纳尔德的动作。自己不但贫血又不舒服,感觉快死了,马车又晃动不已,明明闭着双眼却还是觉得头昏眼花。



无论是他的心跳、温柔地轻抚着自己头发的动作,还是力道强劲地稳稳抱住腰部的手臂,拜蕾塔全都假装毫无察觉。



不然嘴角可能会不自觉失守,并涌上难为情的感受。



这就是丈夫沉默的温柔吗?



寡言的丈夫虽然很令人感激,但真希望他能说明一下自己的举动。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意图才这么做的呢?



「真难堪啊……」



然而,悄声脱口的这句话,让拜蕾塔的眼睑微微抖了一下。



这句难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指自己太过勉强跟来视察结果贫血,最后倒在回程马车上这个状况吗?还是指其他事情呢?



安纳尔德说话太过简略了。虽然就现在这个状况看来并不是要说给其他人听,脱口的只是只字片语也不成问题,但这若是在对拜蕾塔说的话,可就令人在意了,而且是非常在意。



或许正因为这种好强的个性,才会导致对丈夫抱持莫名敌视的心情吧。



很好,既然如此就接受丈夫的挑衅。



恢复精神之后绝对要让他再也说不出难堪这种话──这么下定决心的拜蕾塔一味地绷紧身子,并继续闭着双眼。



「哎呀呀,总算与您见面了,真是我的荣幸啊,父亲大人。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您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更好了呢。」



拜蕾塔对着把工作都丢给别人,迳自过得悠闲快活的领主,一开口就是语带嘲讽的责难,但内心的郁闷当然不会这样就感到舒畅。



在抵达领地一星期后,总算顺利结束视察,并抵达此行最关键的温泉地所在城镇──堤兰札姆,马车就停在斯瓦岗领地迎宾馆前的广场上。



从出来迎接的镇长及温泉协会会长口中听到公公瓦纳鲁多的名字时,自己的表情确实僵住了。当下光是不要让自己用太过低沉的声音与他们打招呼,就费尽心力。



拜蕾塔的月事已经结束了。也就是说,直到与公公见面为止,竟花了这么多时间。明明要到各处进行水利工程的地点视察才能得出结果,领主竟然自从来到温泉地的迎宾馆之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适度地打过招呼,便甩开替一行人带路的人员、直接闯进据说是公公所在的房间之后,只见瓦纳鲁德大白天就一手拿着红酒,一副悠哉又放松的样子。



「那么早就抵达这次的视察中最需要好好沟通的地方,领主大人的干劲真是令人动容啊!如果不只是让我们去视察,您也可以一同前来的话就更好了。」



「老夫的工作就是听取报告。没道理被你这样抱怨。」



「这样啊,那我做完报告之后,也可以立刻返回帝都啰!」



「哼,要是以为老夫每次都会让你这个丫头随心所欲就大错特错了。你这家伙才是想继续留下来吧?这里可是老夫的领地,只要乖乖听话,在各方面都能让你便宜行事喔。」



一边说着不知道是哪来的坏人般的台词,他毫无畏惧地笑了。看起来虽然煞有其事,但自己并没有想要打倒他,彼此也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



本意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工作,为什么会自信满满地说这种话啊?



「哎呀,这是什么意思呢?」



「听好了,这里可是代代皇帝的宠妃都心生向往的土地,能让肌肤保持水嫩又柔软这般极致状态的美肌温泉,难道你都不享受一下就要离开了吗?」



原来如此,对女性来说,即使要深切恳求也想体验这里的温泉是吧?



看来那些争相得到皇帝宠爱的女性们,都想着要精心保养自己的肌肤。



「非常可惜的是……父亲大人,我没有非得那样做的必要。」



拜蕾塔既没有这方面的竞争对手,也没有特别让谁看自己的肌肤,因此都只做最基本的保养而已,并没有特别想要透过泡温泉来保养肌肤。



「咕……仗势着自己年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不知为何,公公感觉很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老爷,您干脆一点认输,还比较有男子气概喔。」



「吵死了,少多嘴。你也不要只会在那边看,管管自己的老婆好吗?真是个目中无人的臭丫头!」



公公朝着不知不觉间站到拜蕾塔身后的安纳尔德这么飙骂,虽然让人不禁觉得只是败犬在叫嚣,然而丈夫只是流露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妻子的肌肤真的很漂亮,当然没必要吧?摸起来可是无上的触感。」



「呃,啊?」



他在说什么啊?应该说,丈夫这是在爆料什么啊?



听到他说起肌肤,脑海中便浮现房事的情景,让拜蕾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这是在晒恩爱吗?别在老夫房间里做这种事,你们立刻出去!」



拜蕾塔就这么跟若无其事做出那种回答的丈夫一起被赶出房间了,根本无所适从。



涨红着脸的拜蕾塔,旋即瞪向站在身旁的丈夫。



「你为什么要在父亲大人面前说那种话!」



「我只是把想到的事情照实说出来而已。比起这个,难得都来到这边了,我们也去泡个温泉吧?最近一直都在搭马车,温泉可以好好放松疲惫的身体呢。」



安纳尔德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的样子,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察觉那其实是恶魔的笑容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咦,你为什么也要脱衣服?」



跟在被一路带往领主专用浴池的安纳尔德身后走着,来到一处位于迎宾馆后方的岩石区,温泉从上方源源不绝地落下,这里是天然的岩区温泉,就连温泉汇集的地方都铺满了磁砖。上方有从建筑物延伸出来的屋顶,但也看得见天空,左右两边是用一颗颗树环绕而成的围篱,也有设置柜子。



这片浴池宽敞到就算让十位成人同时泡也绰绰有余。当拜蕾塔不禁为此发出感叹时,也对着突然就开始脱衣服的安纳尔德投以冰冷的目光。



他经过锻炼的体态相当优美,在西斜的阳光照耀下看起来更是闪闪发亮。内心一边鞭笞着自己不要看到入迷,但眼神还是不禁停留在他紧实的腹部上。赤裸着上半身,甚至松开皮带的他,满不在乎地指向设置在角落的柜子。



「脱衣篮就放在那边,等你衣服脱光之后,我再替你冲个热水。」



「为什么要一起泡温泉呢?」



这么豪华的浴场,拜蕾塔比较想不受任何人打扰,自己一个人悠哉享受。



而且现在才傍晚,太阳还挂在空中,以要在人前脱得一丝不挂来说,四下也太亮了。



「我们是夫妻,当然要一起泡温泉。而且这也是赌注的一环喔。」



夫妻一起泡温泉是理所当然?



就在拜蕾塔还为此感到茫然的时候,安纳尔德便伸出双手环抱住拜蕾塔。



如同雕像般结实的胸膛直逼眼前,让人不禁倒抽一口气。



「泡温泉可以有效缓解肌肉酸痛。搭乘马车时,长时间都要处在同样的姿势,想必也让你感到很疲惫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了拜蕾塔背后的洋装绑带,洋装也因此从肩头滑落,全身就只剩下贴身衣物。拜蕾塔连忙遮住胸口,安纳尔德则是不解地歪过头说:



「你好像觉得很热呢,身体红通通的喔。」



「──!那还用说……咿呀!」



安纳尔德的舌头滑过颈项,并用舌尖温柔地舔了一下,诱人的刺激让拜蕾塔不禁发出拔高的声音。



「都还没泡进温泉,你的身体都已经热起来了呢。是心生期待了吗?」



被他捉弄般地取笑,让拜蕾塔感到更加羞耻,不禁涌上一股恼火的情绪。



或许身体是有所反应,但绝非自己想要。



「并不是!」



「我都抱过你多少次了。比起你自己,我更了解妻子的身体吧?这不是想要到双眼都湿润起来了吗?喏,这里是你很有感觉的地方,舒服吧?」



他用得意洋洋的语气如此耳语。然而当他锁定目标的手爱抚上肌肤,反驳的话也都变成娇嗔了。



「你确实满喜欢慢慢来的,但其实觉得激烈一点也不错吧?今天你想要哪一种?」







安纳尔德抱在怀中的,是穿着浴袍的妻子。



无论是因为热气而泛红的脸颊,还是安稳地陷入沉睡时,那纤长的睫毛所留下的影子。



双手感受着拜蕾塔的重量,一边用身体慢慢享受并抱着晕过去的她,安纳尔德心满意足地走在迎宾馆的走廊上。



朝着分配给夫妻俩的房间走去时,盖尔正从对面走了过来。虽然是在迎宾馆里,但也是领主专用的私人建筑物。佣人们就算了,照理来说应该不会跟姑且算是宾客的他在这里碰面才对。



「拜蕾塔小姐?她是怎么了?」



在这么感到费解时,盖尔看着怀中的妻子,脸色大变地这么追问。安纳尔德为了遮住拜蕾塔的脸,自然而然地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她不过只是在温泉泡昏头而已。」



「这、这样啊。」



在温泉里做得太沉迷是自己不对,但没必要赤裸裸地说出这些。



那种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就够了,这是丈夫的特权吧?



一边回想着直到刚才妻子那样堪称妖艳的身姿,安纳尔德注视起盖尔。



真不愧是跟王族有血缘关系的人,容貌相当端正,精悍又有男子气概。在她身边有许多容貌端正的男人,但很少有能让妻子敞开心房相处,安纳尔德忍不住猜想她大概喜欢这样的长相,不禁打量了起来。



不只是容貌而已,剑术也很了得;不只是指挥现场,还能综观全局;对他人照料周到,也很会交付适度的工作给部下。到处都能听到称赞他是理想上司的评价。



要不是叛离邻国,肯定是一直都身居高位。他自己似乎没有想要返回邻国,但其实有收到他的家族及周遭的人策画着让他东山再起的报告。



这样的男人,对妻子抱持着恋慕之情,以情夫来说可谓强敌。



更重要的是,他很珍惜拜蕾塔。那份情感虽然接近崇拜,但相对的也很单纯。



甚至让人觉得比起自己,他还比较适合她。



自己会不会搞错参考对象了呢?事到如今,安纳尔德总算开始考虑起要怎么改变计画。说到头来,总觉得向她提出赌注就是一大败笔了,但无论怎么回想,都觉得在那个当下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还可能早就让妻子逃离自己身边,因此关于这件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觉得,呃……你应该要再更珍惜她一点比较好吧?」



「我很珍惜她。」



「但她很想逃离你身边。」



「我不知道妻子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并没有打算要放开她。」



「要不要逃离你身边,是要由拜蕾塔小姐自己决定才对吧?既然你不想让她离开,难道不是更应该要好好珍惜她吗?」



他说出这番像是建言的话,让安纳尔德在内心不禁瞠目结舌。



他想必是会被人称作滥好人的那种人物吧?毕竟一般来说,才不会像这样为情敌助攻。



换作自己,大概会放出假消息并让对方幻灭。



尽管这么想,但也觉得就算做了这种事,大概也得不到拜蕾塔吧。无论罗列出多少对情敌不利的事情,她也只会当作是一项情报,并试图去找出真相,或者去搜集更多准确的情报吧。



接下来,她就会在那些庞大的资讯当中,找出真相。



安纳尔德知道拜蕾塔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觉得不太高兴,安纳尔德还是试着向盖尔问道:



「我是自认有好好珍惜她……但举例来说,你觉得有哪里该改善吗?」



「咦?呃,哪里……该改善吗……这个嘛,至少在她脸色不太好的时候,扶她一下之类的。」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问及这种事情,盖尔也一脸困惑地回答。从他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会回答看来,果真是个滥好人。



「她不喜欢被人过度关心,尤其是在她感到脆弱的时候。」



「所以说,只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不要被她察觉就好了吧?」



「原来如此。但既然没被她察觉,这个行为本身还有意义吗?」



「她是个聪明的人,总有一天会察觉到的。她讨厌的,应该是被人露骨地强押的善意吧?」



安纳尔德佩服地想着果真要多向他学学,也认真听取他的建议。



好像只要静静等着总有一天会被察觉,并反覆释出若无其事的善意就好了。



与此同时,却也觉得这是适合盖尔自己的行动。



那想必只能得到他现在这样的立场吧。



自己想成为对她来说更特别的存在。尽管安纳尔德也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就是了。



看着安纳尔德陷入沉思,盖尔忽然露出苦笑。



「看样子你并不是一如我之前所想的那种人。传闻都说你是个不但冷血,还连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人物……可见传闻终究不可靠呢。」



不知道算不算受到他的称赞,但是不是总之该向他道谢才对呢?



就在这么思索的时候,拜蕾塔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请尽快让她休息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



安纳尔德点了点头,结束了这场与情夫的偶遇。







拜蕾塔在堤兰札姆度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不只向总算见到面的瓦纳鲁多报告了至今视察的结果,也协助整理出要用来说服反对水利工程、温泉地的那些大人物们的资料。话虽如此,拜蕾塔光是将向公公说明的内容重新写成会议使用的资料,就花掉一整天的时间,但至少不用跑来跑去的,身体也轻松许多。



然而,唯独丈夫的态度很不可取。



「这只手是什么意思呢?」



隔着快要吻上的距离并伸手遮住他的嘴,那双祖母绿眼就流露出难以接受的情绪。他的手此时正在解开拜蕾塔睡衣胸前的丝带。



放在床头边的桌灯亮光,微微照亮了那修长的手指。



「我们赌注的一个月应该结束了吧?」



被安纳尔德压上床的拜蕾塔撑起上半身这么一问,他便不解地眨了眨眼。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每晚都会上床。这反应一副好像觉得是拜蕾塔每晚都很期待似的,令人难以接受。



这姑且是基于赌注才有的行为,自己一点也不想积极去做。



但从眼前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地压上身的态度看来,似乎是一点也没有想过妻子是这么不甘愿。所以现在才会像在表达无法理解似的,反覆眨了眨眼。



到了今天,总算找到可以拒绝他的理由了。



「也是呢,自从初夜之后,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那么,赌注可以算是结束了吧?」



没料想到丈夫会这么干脆地肯定,但拜蕾塔还是果断地这么说。照他的个性看来,本来还做好觉悟,以为他会说什么还没经过一个月之类的诡辩,看样子是没有要蒙混日期的样子。而且就连拜蕾塔月事来的几天,也确实算进赌注的期间之内。



在对此感到放心的同时,却也觉得有些寂寥,然而拜蕾塔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恼火。感觉像是想留下自己,但实际上又像在说不是自己也没差一样。



说穿了,安纳尔德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



一举一动就像个疼爱妻子的人似的,细心关照拜蕾塔的身体,并牵制着盖尔。另一方面却又瞧不起人似的说拜蕾塔难堪,现在赌注期间都结束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摇。



难道自己是希望他能产生动摇吗?



当赌注结束,看到丈夫在面对离婚的结果时多少有点狼狈地挽留自己,就会满足了吗?



竟想要求那个冷血狐有这样的表现?



那也未免太过愚蠢。



大概只是因为跟他上床过好几次,才会涌现这样的意乱情迷。毕竟他对拜蕾塔来说是第一次的对象,也是让她牵扯上至今一直敬而远之的恋爱的人。



「你明天要开会对吧?」



安纳尔德突然这么问道。



主要成员总算预计明天会全部抵达堤兰札姆。要调整跟治水工程相关人员的日程相当困难,没想到为此花了不少时间。



但这场赌注结束,跟明天的会议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是没错,但这跟你有关系吗?」



该不会是因为之前有一起去视察,所以他也打算出席明天的会议吧?瓦纳鲁多应该会为继承人拿出干劲而欣喜不已吧?但一想到,或许是思及当拜蕾塔离开之后要接手工作的事情,就莫名觉得悲从中来。



「……是时候了吧?」



「咦──嗯嗯!」



安纳尔德悄声低语之后,就这么吻上拜蕾塔。



随着一道轻啄的声音而分开的嘴唇扬起弧度,顿时惹怒了拜蕾塔。



「怎、怎么……!赌注已经结束了吧?」



「因为初夜是在深夜,而现在距离深夜还有段时间吧。更何况,你这副诱人的模样实在太魅惑人心了。」



「哪里有诱人的模样……」



拜蕾塔现在身穿轻薄的丝质睡衣,合身的剪裁贴着肌肤,让身体曲线一览无遗。而且胸前的丝带被解开,明显强调出深邃的乳沟。



「还不是你解开的!」



拜蕾塔下意识用双手遮住胸口,没想到受到动作推挤的胸部,让乳沟更为明显,并完全暴露在丈夫的视线之中。



「真是高招。嘴上这样责难,却又进一步地诱惑啊……」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请你不要这样盯着看。」



安纳尔德紧盯着的视线,就像沿着拜蕾塔的身体曲线由下往上看去。光是如此,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体就渐渐发热起来;都交缠过好几次了,唯独这个状况怎样都不习惯。



「你的脸很红呢。」



他的大手掌心格外温柔地抚摸拜蕾塔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就这么抚着上唇缓缓划过,一种像是搔痒般难耐的感受便袭向全身。令人焦躁及害羞的感受,却伴随着很有感觉的一阵舒坦,让脑袋一片混乱。



就这样,像要交缠着呼息般的深吻袭来,并随之倒向床上。



到头来,无论是拜蕾塔的反驳还是反抗,全都被热情给卷走了。



抵达堤兰札姆的三天后,主要成员总算齐聚一堂,关于水利工程的会议也随之展开。



「那么,会议就此开始。」



身为领主的公公就坐在正面,左右两边则是持反对意见的双方,隔着长桌就坐。



坐在公公左手边靠窗座位的,是以堤兰札姆的镇长为首,还有温泉协会会长、靠温泉赚取利益的商人代表,以及、旅宿业者的代表。另一边靠近入口之处,则坐着水利工程负责人拜蕾塔、盖尔,还有以调查员身分参加的学者。



顺带一提,公公身旁站着一位侍从。安纳尔德则是从会议前就不见人影而缺席。那个人到底有没有身为继任领主的自觉啊?拜蕾塔不禁忧虑起来。



结束各方的招呼之后,立刻就进入正题。



「那么,在此宣读陈述状。」



堤兰札姆镇长提出,温泉水量受到水利工程的影响而减少,收益也为此受到影响,希望可以中止堤兰札姆镇周围的水利事业,并恳请设法让温泉恢复原本的水量。



「原来如此。温泉水量减少是一大问题,但你们也有做过调查了吧?」



公公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随后就看向拜蕾塔。对上这道视线之后,她朝着身边的两位看去,并点了点头。



「博士,麻烦你了。」



「好的好的。关于前几天调查的结果,玫典纳河的支流的确有矿泉……啊~也就是温泉啦,有混杂在一起的情形。从我们对水质进行的调查回推,大概每分钟有三吨左右的温泉水量流入其中。」



「你说三吨,岂不是接近现在涌泉量的三成了吗!」



温泉协会会长难以置信地喊道。



「但我们认为这可能是新涌出的泉水,于是我们沿着河川调查,察觉有几个涌泉地点改变了。为此,才会造成流入这片土地的泉水量减少。」



「所以说,从博士的观点看来,这跟水利工程没有关系,是吧?」



「但流向还是改变了啊!说到头来,砸下这么庞大的事业费用进行这项工程,有意义吗?」



「将那笔费用拿来修缮温泉旅馆的报酬率,不是更高吗?」



反对那方的意见顿时爆发出来。



看样子,他们也累积了不少愤懑。



提升生活品质、最终也算是为了保护领民性命的这项事业,从损失的观点看来,或许无法得到对方的理解。



「盖尔先生,麻烦你了。」



「好的。战时常被要求建设桥梁,通往邻国跟帝都的道路也都进行过重点式的整备。但桥梁经常遇到水灾而被冲走,街道修缮的工程也频繁进行。这里是自战争开打以来八年间的水灾状况以及修缮记录,根据这份资料,最多曾在一年中遭受十三次水灾。关于灾害的状况,各位想必也都很了解吧?毕竟堤兰札姆镇也曾经受害,听说还有途经此地的商人们的货物都被冲走了。当时损失的金额,总计接近一年水利工程费用的五倍。」



盖尔看着手中的资料,流利地进行说明。毕竟摆在眼前的是经过缜密计算的证据,持反对意见的他们全都闭口不言了。



而且实际上也有受灾的经验,或许是回想起当时的记忆了吧?



斯瓦岗领地的水灾特别多,毕竟山区地势陡峭,只要雨势接连下个不停,河川就会泛滥。当水势沿着山坡冲刷下来,城镇上的一切就全都会付诸流水。



「这次的水利工程才刚开始而已,因此无法立刻断言,但我们相信今年的水灾可以抑制到五次以下。这还是包含了在工程尚未结束的区域可能会发生的次数,不如说,这反而是该推进水利工程的根据。」



「谁、谁相信这种话……」



「会这么说,是因为有与斯瓦岗领地在三代前进行水利事业时的情况相比。当时的水灾受害程度大约八次。这次进行工程的范围会比三代前还要宽广,想必更能实际感受到成效。」



「但你要怎么解释温泉水量减少这件事?能够确保不会继续减少吗?」



温泉协会会长一开口,学者立刻进行说明。



「我们调查过地质,并确保新的涌泉地点,只要在进行水利工程的同时接通管线,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们应该也有自己调查过涌泉地点,看样子终究还是赢不了学者的推测。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似乎也为了没想到竟然位在那种地方这点而感到惊讶。



身为调查员的学者虽然是个怪人,但他的脑筋值得赞扬。



「听说有部分工程现场的人变得像暴徒一样,这又要怎么解决呢?」



「对啊,据说还有商人遭到袭击耶。」



拜蕾塔看向盖尔,但他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请问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当时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不,我们也只是有所耳闻,不清楚详细状况就是了。不如说,领主大人及各位有没有听过这方面的事情呢?」



「确实是有因琐事而引发的纷争,但据悉并未演变成太严重的问题。但袭击商人一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从帝都来的那些商人们说的,好像有些工程现场的人抢夺他们的商品,或是找他们麻烦的样子。」



得知新的问题,拜蕾塔不禁咬紧了下唇。



「而且他们还说,帝都好像有军事政变在蠢蠢欲动,还要那些退伍军人多加警戒的样子。才为此绷紧神经之时,就发生了这次骚动,似乎还打算暂时先不要靠近我们这边。要是没有商品送过来,各方面都会顿时停滞下来。」



「军事政变吗?」



这个词实在难以跟庆功宴那时欢天喜地的帝都光景联想在一起。公公跟盖尔应该不晓得帝都的气氛有多么欢腾,但应该仍觉得才刚赢得胜利的国军们,竟然要引发军事政变,着实不太对劲吧?盖尔不禁脱口般这么呢喃。看了公公一眼,只见他也是抱持存疑的态度,好像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拜蕾塔也还反应不过来,但总觉得昨晚安纳尔德的确有说过类似的话。记忆之所以会这么暧昧,正因为他是趁着在做的时候一边讲的。羞耻与怒火交织而成的情感,在旁人眼中或许会认为是感到动摇。



「老夫这边会进行调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瓦纳鲁多依然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做出这个结论。会议至此,变成出现新的问题,必须再次进行调查并拟定对策,暂时休息。刚好到了午餐时间,一行人便一起前往餐厅。



镇长、会长以及商人们跟在率先离席的公公身后,走出了会议室,因此拜蕾塔也大叹了一口气。



此时身旁的盖尔探着头看了过来。



「辛苦你了,拜蕾塔小姐。」



「没想到不只是工程现场的人之间有纷争,还跟商人发生过争执啊。」



「是我身为现场的总负责人没有管理好,对不起。」



「不,盖尔先生已经将大家看顾得很好了,报告也都写得很详尽,让我很清楚现场的执行状况。更何况牵扯到军事政变的话,就不再只是纯粹的领地问题而已了。」



「回去之后,我会立刻向那些从战场归来的士兵们确认。」



看着盖尔一副现在就想回去问个清楚的态度,拜蕾塔也不禁苦笑。



「总之,请先联络一下你的部下吧,改天再进行问讯调查。到了下午,会议也要继续开下去,盖尔先生要是离开了我可是会很伤脑筋呢。」



「我知道了。」



这时,拜蕾塔也向准备前往餐厅的博士搭话道:



「也很谢谢博士的帮忙,下午还要继续麻烦你啰!」



「这种场合总是让人觉得倍感压力呢。」



「呵呵,你这么努力应对是我的光荣。午餐时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我替你安排了与父亲大人他们不同的桌席。」



「那真是太令人感激!听你这么说,肚子突然就饿起来了。」



「我也有邀助手一起用餐,两位请务必好好享受一下喔。」



拜蕾塔对着走出会议室的博士背影这么说,真希望他有听到。



回过神来,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拜蕾塔跟盖尔而已。



「我们也去吃饭吧,盖尔先生应该饿了吧?」



「那个,拜蕾塔小姐……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咦?身体状况?」



盖尔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却还是露出相当担心的表情看着拜蕾塔。毕竟这几天拜蕾塔几乎都待在迎宾馆安排给领主家人的房间里。不但要为了这场会议忙于搜集资料,还得向公公提出各式各样的建言,可是盖尔感觉好像也不是在担心这些。



「怎么了吗?」



「呃,刚抵达堤兰札姆时,就碰上安纳尔德先生正抱着好像是在温泉泡昏头的你……」



拜蕾塔顿时想通了。



想通的瞬间,也不禁回想起刚抵达堤兰札姆那天傍晚所发生的事情。



安纳尔德随心所欲地要了妻子的身体好一段时间。甚至连还没踏入温泉时也是。后来就在中途晕了过去。



拜蕾塔一心为了自己怎么没在赌注上标明次数而懊悔不已。不仅如此,那晚他依然袭上身来。



「让你见到那么难堪的一面真是抱歉。我已经没事了,总之先去吃饭吧。下午的会议更耗体力呢!」



看到拜蕾塔顿时脸红的反应而有所察觉的盖尔放心般扬起微笑,并配合话题点了点头。大概是理解到拜蕾塔的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吧。



「也是呢,对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接受往后的工程计画。」



「所以说,才要搬出秘技。」



「喔喔,就是视察时你说的那件事吧?希望可以顺利呢。」



「虽然不知道能处理到什么程度,但我会尽可能做到最好。」



下午的会议开始之后,在向所有人进行工程计画的说明时,与会者的脸色果不其然越来越差。毕竟上午提起军事政变的事情时,也已表现出迟迟难有进展的态度,拜蕾塔不禁悄悄叹了口气并更加绷紧神经。摊开领地内的地图之后,便与大家一起确认工程的地点。



「以上就是今后的工程计画。」



「为什么工程已经做完的地方,还会被列入今后的计画当中呢?」



听完盖尔的说明,堤兰札姆镇长提出疑问。



「因为有补强的必要。」



「什么补强,那里的工程基本上都做好了吧?有脆弱到需要修缮的程度吗?」



「由于河川里混杂了高浓度的温泉成分,因此发现河堤上有几处龟裂。」



「你说什么?」



「意思是即使耗费了这么庞大的费用,也无法维持太久吗!」



温泉协会会长立刻像在哀号般大吼出声。从这份预算看来,这个状况确实会遭人责难。



「我记得你们一开始有说明足以维持二十年左右吧。东西当然是会渐渐劣化,但要是这么频繁,整项工程究竟要多久才能结束啊?」



「那样说明是以没有大量矿泉混入河川为前提。由于几年前发生的地震造成地壳变动,涌泉的地点才会跟着改变。上午也有向各位说明过,在下游尾端的地方有高浓度温泉流入,对吧?」



博士的说明让对方三人都顿时语塞。



「哪有这么荒唐的事业,领主大人,现在是否该重新审视一下整个计画呢?」



商人傻眼地看向公公,只见他也是扳着脸不发一语。



既然要着重于数字,真希望他们可以把焦点摆在别的面向。说到头来,这些人究竟把人命当作什么了?追求利益跟守护领民性命是两回事。确实领地要是没有利润收入,原本能够守护的性命也会不保,但不应该做出以利益为重,并让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行为。



然而,为了能让他们接受就得产生利益才行。看来只是降低损失的数字,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拜蕾塔也身为经营者,当然很清楚为了让公司运作下去就必须追求利润,但在现场做事的员工也都是人。拜蕾塔很清楚,光是做出让他们能够有效率地工作的安排,就能减少损失并提升利益。



拿起手边的资料,顿了一下后,拜蕾塔便说明道:



「要中断扩展到这个程度的事业,所造成的损失会更为庞大。这边是直到十年后的工程费用累计总额。至于发生灾害时的损失金额,上方的是以有继续进行这项事业,下方则是没有继续进行为前提,所做的预测结果。这样,大家可以了解工程费用有多么微不足道了吗?」



「既然只是预想发生灾害的状况,就不一定真的会发生这么多次吧?」



「这是当然。但这是取历年来受灾状况的平均值。是用过去二十年内在这片领地发生水灾时,受灾总额的平均值去计算出来。」



这绝非经过灌水的数字。水灾就是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灾害,也会受到莫大的损失。



话说至此暂且打住之后,拜蕾塔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另外,这次新的涌泉地点将会开放给领民使用。预计会建设一处可以安全泡温泉的设施,也会整备出一条通往温泉地的道路,因此会降低温泉税以提升集客率。」



堤兰札姆镇是为了贵族们所打造的温泉疗养地。所有东西的费用都是贵族基准。因此虽然每一次的单价很高,周转率却很低。但这部分就照旧经营,并另外打造一个平民也能享受的温泉设施。尽管每一次的单价皆为小额,若能提高集客率,也会积少成多。



「啊?」



「意思是在肯尼亚镇也会另辟一个温泉区吗?」



「由于客层完全不一样,因此对堤兰札姆这边不会造成影响,这只是为了多少抑制工程费用的一项策略。」



「那可以解读成也会让我们参与新的温泉区计画吗?」



真不愧是商人代表。肯定是马上就察觉这项计画有利可图了。



会感到不安的,应该是温泉协会会长跟堤兰札姆的镇长吧?



虽说客层不会重复,但毕竟至今都自诩为唯一的温泉区,往后就再也不能这样宣称了。



「要打造一个新的温泉区,应该只会造成更大的负担吧?一味地增加工程费用也不太好。如果打造出来却因为水质有问题而毁坏,岂不是亏大了?届时应该没办法应对吧?」



堤兰札姆的镇长皱着脸抛出这番话。



原来如此,要谴责的话想必是针对这一点吧?但这也在预料之中。



接下来就是关键了,拜蕾塔扬起亲切但自信满满的微笑。



「首先关于温泉设施,由于只是要盖出一区简单的建物,不会耗掉太多费用,试算金额请参照下一页的资料,预计在营运第三年就能回收所有资金,在那之后的利润相当值得期待。另外则是关于水质的问题,这方面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是说水质吧?」



「是打算要怎么改善啊?」



「使用蒂法石。」



「蒂法石?」



所有人脑海中应该都浮现了那种多孔质的石头了。由于以前的建筑物多会采用这种建材,因此像在位于帝都的美术馆跟歌剧院都有使用。以身边的例子来说,这处迎宾馆在初期建造的部分亦然。由于别馆是后来才改建的,所以用的是别种建材。不过像是地基这样看不见的地方,也是用蒂法石打造。



「那种东西有什么作用呢?」



「只要在矿泉中加入蒂法石,就会变成纯水了。因此,会设置蓄水池,并在里面加入蒂法石的粉末。之后只要重回河川并缓缓流入下游的蓄水池,确认过水质之后,再次接回到河川即可。」



博士这么解释。



「你说什么?」



「如此一来,下游河域就会重回原本的生态系,鱼儿也会回来喔。当然,也得以减轻堤防的耗损。」



听了博士的说明,眼前男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可真有看头。他们应该觉得这就宛如魔法一样吧?混着温泉水的河川对生态系会造成负面影响,尽管不至于到恶臭的程度,但也会因为温泉特有的呛鼻气味,导致那附近无法住人。然而,只要水质有所改善,人们可以居住的区域也会跟着拓宽开来。



之前交给博士的那种可以改善水质的魔法粉末,就是蒂法石。请他测试过之后,成效相当显著。还在帝都时就已请舅舅先买下来,现在也收到了采购足够数量的回报。



「我们有在考虑也在堤兰札姆镇实行这项措施。」



「这座城镇也会有吗!」



堤兰札姆镇长的表情都亮了起来。在他身旁的商人代表则是沉吟了一阵子。」



「唔嗯,原来如此。我之前就有耳闻海雷因商会大量收购南部的蒂法石,还以为是要盖什么大规模的建案,但好像又指定不论大小都行,我正觉得困惑不已呢。」



「哎呀,现在要卖也还不迟喔!只要价格公正,我们还是会收购的。」



「这样啊,那我们会考虑一下。哎呀,真不愧是海雷因商会的地下会长呢。」



「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



海雷因商会的会长是舅舅,除了他以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总觉得听到什么奇怪的称呼了。



「哦,您不晓得吗?拜蕾塔小姐在我们商人之间赫赫有名,被称为地下会长喔。」



「真是厉害呢。」



当拜蕾塔在露台仰望夜空时,盖尔不知不觉间站到身边来。



在迎宾馆享受完晚餐会,现在那群男性们正热络地玩着游戏。大概是悄悄从中脱身的盖尔,举起双手拿着的酒杯,并将其中一杯递了过来。



「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哎呀,真讨厌,把我讲得像是反派一样呢。」



说拜蕾塔是海雷因商会的地下会长什么的,讲得好像是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一样。



她一皱起脸,盖尔便感到有趣似的笑了。



「我是在称赞你啊,应该说对你敬佩不已呢。敬拜蕾塔小姐对领民的慈悲心。」



拜蕾塔接下递过来的酒杯,两人便一起高举到眼前。



随后就喝了一口,清爽的柑橘类香气挑逗着鼻腔。正在品尝之时,盖尔用玩笑般的语气说:



「这杯庆功酒的味道怎么样?」



「说什么庆功……现在还在途中而已喔,毕竟目标不但遥远,还很花时间呢。」



「呵,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往上看不到尽头。届时跟少爷离婚之后,你还会继续守护着领民们吗?」



「以盖尔先生为首的负责人都很优秀,就算没有我,也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你要是离开了,我说不定会逃亡喔。」



「那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你愿意来到我身边,我就会很乐意地为你留下来。」



拜蕾塔看着盖尔很有男子气概的面容,轻轻地笑了。



「当盖尔先生决心离开这里的时候,想必是你的国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事态,我区区的要求不可能留得住你。」



「被你查出我的出身背景了啊。」



「别看我这样,消息可是很灵通的喔。」



「当我第一次跟你见面时就知道这点了,但你毫不留情地将工作推给我,才让我以为你会不会其实不晓得。毕竟就连那些知道我身分的部下们,至今还是毕恭毕敬的。」



「哎呀,这么说真过分。不然我从现在开始恭敬以待好了?」



「你只要帮我减少一点工作量就很感激了。」



嘴上虽然这么请托,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真意。



适材适用──自己只是把工作分配给做得来的人,既然如此,正是他很有才干的证据。



盖尔的母亲是纳立斯王国现任国王的亲妹妹,他本来是侯爵家的次子,也有着王位继承权,据说是排第五顺位。会让他担任补给部队的部队长,大概也是考量到这样的血统吧?不过他的剑术确实高超,也很受部下景仰,领导力亦十分卓越。



要不是塔嘉莉特病在纳立斯王国造成大流行,现在应该位处相当高的地位吧?根据他本人的说法,是因为那件事而对王公贵族感到厌恶,才会到盖罕达帝国协助进行水利事业,但即使如此,拜蕾塔还是知道如果纳立斯王国事有万一,他也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说穿了,他只是基于个人意志而叛离,就纳立斯王国来说,甚至没有褫夺他的王位继承权。其实从这个举动,就能明显看出国家还是希望他能回去。



毕竟人民至今依然对于当疾病在全国流行、王家做出失败的对策时,盖尔在暗地里提供的协助感谢不已,对国家的立场来说也不能放逐盖尔。尽管会惩罚他带着整支部队脱离战线这件事,但在那之后做出的功绩应该都足以抵过了吧。



顺带一提,那些谷物最后是以盖尔个人财产买下来这样的佳话作结。由于没有明言是卖去哪里,因此也没有公开是从斯瓦岗领地被偷走的这件事。



「盖尔先生这么热爱工作,就算减少了一点,你也会从别的地方找事情来做吧?你的部下可是抱怨着最近都没什么像样的休假日喔。」



「那才真是太抬举我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若非如此,就当不成一个好骑士。」



「看来你内心还是个骑士呢。之前听你说对贵族感到厌恶,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去吗?」



他这个人终究是个骑士。尽职保护某个人的生活才适合盖尔。



「也是呢,确实难以摆脱骑士的本性。我现在也是对于爵位不抱任何兴趣,不过一想到如果搬出王位继承权、得到一个崇高的地位,或许就能得到你,就会让我想要努力看看。」



「这动机也太不单纯了吧。」



「不,没有比这个还更纯粹的理由了,只是出自我对你的爱而已。」



「盖尔先生……」



之前在后院的那场告白,让拜蕾塔得知了他的心意,但还是决定不再去多想。



因为那天过后,他并没有因为想让这份恋情有所进展而采取什么行动,两人之间只是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平稳关系。不过那对盖尔来说,或许只是个起头而已。



既然如此,面对他的时候就不能脸红,也不能因为动摇而让说话的声调拔高。



要是被发现了,他肯定会跟着自己到天涯海角。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一定都会尽全力保护拜蕾塔吧?



「当你要逃离丈夫时,请务必让我与你同行,我会发挥骑士的本领喔。」



「真是可靠呢。」



一边这么随口回应,拜蕾塔便拿着酒杯就口。



正因为如此,拜蕾塔在内心坚定地发誓不能依赖他。



嘴里含进一口酒,就这么喝下去。



观察着她这副模样的盖尔,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并开口说:



「你是个很强悍的人,而且还很聪明,一定无法容忍自己依靠别人吧?但对男人来说,受到仰赖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不依赖人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吗?」



拜蕾塔刻意这么语出挑衅。自己都不禁觉得这句话实在刺耳,但也深知盖尔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话就轻易被惹怒的男人。



实际上,他听了也只是扬起一抹苦笑而已。那副就像是一切都了然于心的表情,让拜蕾塔暗自懊悔不已。



自己身边聪明的男人太多了。



像是舅舅、安纳尔德,还有他也是。



「不依赖人的你相当美丽喔,我都深深着迷了。光是站在凛然的你身边,我就会不自觉绷紧神经,让我体认到这就是光荣。」



「那个……我不习惯受人称赞……请你饶了我吧。」



坐立难安的感觉让人只想赶紧逃开。



这并不是第一次受到异性的追求,但之前通常都是会因为负面传闻而先入为主地认定拜蕾塔是恶女,一旦被瞧不起就会出言反击。拜蕾塔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野丫头。既然有人挑衅,当然就要奉陪到底。



正因为如此,才会禁不起真挚的赞赏。



更何况自己知道盖尔是发自内心这么说。



他的双眼流露出无尽的温柔爱情,既无盘算,也非攻防,面对这样纯粹的好感,总觉得坐立难安。



让人想对他大喊自己并不是有那般价值的人。也很想否定地说,倒映在他眼里的只是他的理想。但就算说了,想也知道只会被反驳回来而已。



「像这样受人称赞时会感到这么不自在的个性,也很可爱喔。」



「盖尔先生还真是惹人厌呢。」



「哎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第一次对我这么说。不过总比被你说是好人还要好多了,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无足轻重。」



「……不,不如说我还想称你是好人呢。」



但说不出口。享受着拜蕾塔因为害臊而难耐不已的反应,更继续这样欺负人的盖尔,打从心底就是个惹人厌的人。



「这样说或许会惹你生气……但我也知道你有脆弱的一面。正因为如此,才会希望你能依赖我。」



拜蕾塔轻叹一口气,注视着眼前没有一丝动摇的骑士。



活到现在,曾遇过像这样宠溺自己的男人吗?



一直以来都是拼命地回应他人的要求。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果。让自己成长的人、给自己试炼的人、远远守护着自己的人,还有依靠自己的人──拜蕾塔遥想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们。



他应该是宠溺自己的人吧?



这时,不禁回想起昨晚的丈夫。



那个面无表情、自作主张又坏心眼,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的男人。



那个明明把妻子当成免费娼妇一样,当他想要时就得奉陪,却又时而展现体贴的一面。还以为只是装给周遭的人看,但在两人独处时也演绎出那种表现的丈夫。



『我的假期似乎结束了,接下来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见面。直到下次见面前,我都会引颈期盼着赌注结果的。真希望你下一次的月事不会来潮呢。』



直接在拜蕾塔平坦的肚子上留下一吻,美貌的丈夫魅惑地勾起微笑。



在被贪婪地要过身体之后,这个男人把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的最后才说出口,要不是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早就一拳揍过去了吧。拜蕾塔就是气到这种程度。



那个时候产生的热意还积蓄在腹中深处咕嘟咕嘟地沸腾。



隔天早上当自己一个人在寝室的床上醒过来时,确认那并非梦境之后,拜蕾塔便下定决心了。



一点也不想输给那个男人。



为期一个月的赌注结束了。直到下次月事来潮之前不会知道结果为何,因此暂时还是维持着夫妻关系吧。但丈夫再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正因为如此,这次一定可以分出胜负。



拜蕾塔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免费的娼妇,也不是让人用那种愚蠢的赌注贬低的对象。她绝不接受这种侮辱,会愤怒地把离婚书状摔在他脸上。



「谢谢你,盖尔先生。事有万一时,就再拜托你了。」



聪明的他,当然会听出这不过是场面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