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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4)(2 / 2)

  夜色已至,街上点了不少灯,齐齐一排红灯笼在楼上悬着。

  恰有人路过此地,看见屋门一敞,一女子从里边出来,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门已多久没有开过了?

  那人哪敢久留,拔腿就跑。

  容离耳力好,远远就能听见街市上的吵闹声,她站直了身,未再倚着华夙,省得将路人吓着。

  华夙带着她穿过长街,身侧不少垂髫小儿跑了过去,那些个孩童一边道:今夜的灯里有我爷爷做的,我爷爷的龙鱼灯做得顶好。

  另一小孩儿愤愤:我姥姥做的才是最好的!

  容离还未抬眼,便觉绚烂的光映至眼底。她一抬眼,街角正好有人舞着龙鱼过来,好几人藏在龙鱼下,那龙鱼做得栩栩如生,扭头摆尾,眼帘还会眨。

  其后是璨若繁星的龙鱼灯,或是橙黄,或是绯红,甚是亮眼。

  周遭的屋舍全映上了龙鱼灯的色泽,举着鱼灯的人面上带着笑意,喜不自胜。

  容离远远张望,她见过舞狮,却是头一回看见舞龙鱼,且不说后边还跟着这一长串的龙鱼灯。

  众人举着灯排了老长,本以为要到尾了,没想到后边还有,这么一列龙鱼灯近乎要将整条长街都点亮了。

  好看么。华夙面上无甚神情,可橙光的光映至眼底时,目光却是柔的。

  容离颔首,难怪这么多人往这边来,原来是真的好看。

  她微微眯起眼,忽看见龙鱼灯上还写了些字,可那些字写得太小了一些,鱼灯还时不时晃一下,她压根看不清楚。

  鱼灯上写的是什么?容离指着远处的龙鱼灯问。

  华夙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慢声将龙鱼灯上的字看清,淡声念道:愿吾妻体健安康,吾女平安顺遂,阖家美满无忧。

  容离一愣,又朝另一鱼灯指去。

  华夙不厌其烦,愿金榜题名,骑马北去。

  竟都是些心愿,还以为会是什么经文一类的。

  正看得入迷,容离忽瞧见有只猫一窜而过,她眼一垂,只瞧见了一蓬松柔软的猫尾,那身皮毛甚是熟悉,和猫妖甚是相似。

  华夙见她神色一变,跟着一转眼眸,冷不丁瞧见了人群里的猫。

  那猫不怕人,就这么站在人群中,举着灯的人从它身上穿了过去。

  容离本还担心这猫会踩着,见状才想起来,这只猫已经化鬼了,旁人哪里看得见她,也压根踩不着她。

  白猫眼一抬,同容离对上了眼,它尾一甩,转身朝另一处跑。

  容离穿过人群去追,只见白猫跃到了屋檐上,踩得屋瓦嘎吱作响,还在不疾不徐地跑着。

  华夙跟在后边,生怕她跑乏了忽然倒下,手腕一转,捻出了一缕鬼气,往容离后心灌。

  容离周身乏意被驱尽,本还跑得头昏脑涨的,现下神志清明,一点也不晕了。

  白猫自屋檐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了地,拾级而下,停在了江边。

  江水上,一些巴掌大的龙鱼灯沿着河漂了过来,灯上亦写了字。

  白猫伸爪去捞,明明该是怕水的,和浇灵墨一般,碰了水便瑟瑟发抖,可它一个伸爪,就把一花灯给捞了过去。

  龙鱼灯一歪,烛芯没进了水中,火光登时被浇灭。

  沾了水后,纸做的龙鱼变得软趴趴的。

  白猫仍不放过它,硬是将这纸龙鱼捞上了岸,在捞上岸后,白猫便不管了,往边上走了几步,蜷起身舔自己湿淋淋的爪子。

  容离弯腰把那湿了水的龙鱼灯捏了起来,也不知谁的心愿被这猫糟蹋了。她展开湿淋淋的纸,纸上的字变得模糊不清,有几个字已看不出字形了。

  她垂着头思索,过一会才把纸上的话给拼凑了出来。

  愿平安,千岁无忧。

  千岁无忧,这哪是寻常人会写的,凡人阳寿不过百载。

  容离捏着那皱成一团的纸,眼一抬,讶异道:这是那买鱼的男人写的?

  华夙垂眼去看,掌心往上一悬,纸上沾了水后绽开的墨顿时凝了起来,原先看不清的字变得分外清晰。

  写的是,愿吾妻顺遂平安,千岁无忧。

  华夙收了手,朝白猫睨去一眼,冷声道:有意思,那买鱼的不想让这猫往生,还盼她这死魂能千岁无忧,可这猫捞了灯,明摆着不想千岁无忧。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应是认了她的话。

  容离有些困惑,既然这猫不想,为什么不往生去,偏要耗在此处,再耗下去,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白猫站起身,往旁一钻便没了影。

  容离左右张望,还是找不到它所在,只好作罢,回头道:这要如何是好?

  华夙不以为意地说:随它去,你还想回去看看龙鱼灯么。

  容离颔首,干脆到了茶楼里坐着,往窗外看时,恰好能看见楼下的龙鱼舞,百姓举着鱼灯沿街站着,一个个也不嫌累,和边上的人有说有笑的。

  同在茶楼上看灯的人不少,一到这龙鱼花灯节,茶楼雅座便要涨价,比平日里贵上一倍不止。

  容离的盘缠还余有不少,可这金银总是不禁花的,方才上楼时,华夙见她要掏钱袋,忙不迭把碎银铜板拿了出来,塞进了容离的手心里。

  华夙道:这些都是以前那些鬼上供的,不花白不花。

  容离只好把手心里塞着的铜钱给了小二。

  楼里同观灯的人正絮絮叨叨地地说着话,说的多半是些柴米油盐的是,还有什么妻妾子女一类,有一人却道:有人看见那户腥味十足的人家开了门。

  又无人进去么?

  没有,门敞了一道缝,过一会就合上了,门外倒是站了个姑娘。

  姑娘?好端端的姑娘家去那做什么,也不嫌臭。

  听说那姑娘长得亭亭玉立的,站了好一阵没走,模样还很是好看,只是面上无甚血色。

  该不会是鬼吧?

  今儿龙鱼花灯夜,莫要说什么晦气话。

  不是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屋里还总是传出腥臭,前些年不还有人怀疑那户人是不是杀了人没有埋尸么,你说那姑娘会不会真是鬼,前来索命了。

  嚯,莫要吓人,那时官府不是命人去搜了么,腥臭是因屋中放置了不少鱼头鱼尾,料像是酒家留下的边角料。

  可先前不是有人问过了么,压根没一个酒家会把余下的鱼头鱼尾往那里送,更别提鱼头还是好吃的,把头弃在那儿做什么。

  罢了,今夜不跟你扯这些,好好的龙鱼花灯节,万不能沾了晦气。

  容离也不知自己怎的就成鬼了,不过那宅子臭是真的臭,若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未变,也不怪百姓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