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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可就在百年前,当邬达克租下一个房间,开设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打样行的时候,与她一样,也是三十二岁。

  房子落了定,随清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前一夜与忻涛的对话,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转述,干脆截了屏发给吴惟。

  吴惟看后,并没有说什么,又在服务公寓住了一天,便说不想再打扰她,要搬回娘家去住了。

  从两人读中学开始,随清就经常去吴家做客,知道吴惟跟父母关系很好,同住肯定没什么问题,跟她自己的情况完全两样,这也一向是她最羡慕吴惟的地方。可这一次却又不同了,仅仅过了两天,吴惟又回到她这里借宿。随清也不多问,猜到她多半是因为离婚的事受了父母的责怪。

  而名士公寓那边既然已租下办公地点,接下来便是装修与打扫。

  随清并没打算在这上面花多少钱,秉承能省则省的准则,只雇人拆除了原本的地板和楼梯饰面,上下两层都做了水泥自流平,所有墙壁刷白。还有原先的吊顶也都拆了,她对魏大雷说,这一项是专为照顾他的需要,所以拆旧之后清扫里面积尘的工作也是他的。

  要求提出来,她又觉得是否过了分。人家可是哥伦比亚的毕业生,来她这里见习做建筑师,又不是做民工。不想大雷却欣然领命,戴着防尘口罩骑坐在一架人字梯上,将房顶管线一一擦干净,整理好,再全部刷做黑色。

  随清在下面看着,又觉得这个实习生用得还真挺划算。文,能画图,写方案。武,能包揽一切杂活儿,什么都愿意干。她忽地又记起自己在q中心楼顶上对他的初印象——下面分包施工队的民工,不禁静静笑起来,自觉还是有些慧眼识才的本事,并没有完全看走眼。

  与此同时,设立事务所的流程也已走完。

  注册资格,十年从业,主持过大型项目,所有这些条件随清都只是刚好满足而已。起初,她也有一丝惶惑,自己这么做是否太鲁莽了一点?可转念却又想,同样的一件事也许也可以反过来理解——所有的条件都已经满足,本以为一事无成的自己其实确实有自立门户的实力。

  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13章精卫中心

  很快,名士公寓的房子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但看起来仍旧好似毛坯,空空荡荡。

  吴惟第一次来看,只当是走错了地方,对着二楼一张长桌,笑问:“你这是要打乒乓吗?”

  “放图纸和模型。”随清回答。

  此处本就不需要多少家具,只是这张长桌,越大越好。目标,就是堆满它。

  那天上午,随清请了清洁工过来打扫,魏大雷还爬在梯子上安装顶灯。

  吴惟原本只在blu粗粗见过他几面,此时打过招呼细又看了看,凑到随清耳边道:“不错啊,怪不得你这几天大清早就往这里跑……”

  随清瞥了吴惟一眼,不好说什么,怕被当事人听到,坏了她身为老板的威严。

  但早到,还真不是为了看见谁。

  一则是因为吴惟住在她那里,地方实在狭小,难免互相影响。二则,是过去的整整一周,她的失眠愈演愈烈,总是在凌晨醒来,再难入睡。但也怪了,睡眠时间虽然变得更少,她的精神却还不错,白天工作,晚上加班,都不觉得困倦。随清不是那种注重养身,每天非得睡满七小时的人。睡得少还不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就算醒得太早,她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来这里做事。

  至于失眠的原因,也许是自立门户带来的焦虑,也许还是因为往事。总之,咖啡又喝起来,安眠药失效,恶性循环。

  想到此处,她便又拿起马克杯痛饮了一口。

  “你这样会早死。”梯子上的魏大雷评价,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

  “我不介意早死。”随清答道,同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回嘴。

  “摊床上起不来呢?”他继续毒舌。

  随清对瘫在床上倒是有点恐惧,转念又觉得此人这几日似乎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她停下手中工作,放下杯子看着他。

  “我说过我是你的合伙人,我有义务提醒你。”大雷也看着她,居高临下。

  然而,只一刹的对峙,他便灭了气焰,调开目光,轻轻笑了,转头回去继续鼓捣那只射灯,口中仿佛自言自语:“fine… it’s not a real partnership. you are the boss.”

  随清满意,又低头看电脑。

  吴惟冷眼旁观,作势抽了抽鼻子,又对她耳语:“我仿佛,闻到了打情骂俏的气味……”

  随清用胳膊肘顶开她,根本不屑否认。

  可吴惟才不管她是什么态度,径自在她耳边演绎下去:“不过也是,你这一年过得太不容易了,you deserve it!”

  大约是听到了只言片语,魏大雷朝她们坐的地方看过来,恰与随清的目光相遇。他对她一笑,笑容一如既往。

  丰神俊逸,开合有光,不知为什么,随清想到这两个词。她不禁感叹,此人确有一副好皮囊,而且也有很好的教养。这教养让他主动忘记自己外貌的魅力,非但不自恃而骄,反而时常有种谦卑与羞涩的神情。所以才给了别人错觉,仿佛不管是妙龄少女,还是她这样的小阿姨,他都真心倾慕,实心实意。但要真往那方面想,就过分了。

  you deserve it,吴惟的鼓励又在耳边响起,她自嘲一笑,知道这只是揶揄,现实中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当不得真。

  也是在那一天,随清收到g南项目业主的邮件,第二次实地勘探的时间已经确定。

  初次实勘的时候,当地尚未入春,山上积雪。派去的人至多只能上到山间三分之一处,所有投标方差不多都是在那里随便看了看,最多再放个无人机上去拍一圈,也就作罢了。雪线以上的状况大都依靠无人机传回的影像资料,以及业主方提供的一些照片。

  而此时已是登山季,业主说,他们可以上去了。

  随清问魏大雷:“你觉得怎么走比较好?”

  “飞到g市,再乘大巴过去,返程直接从g南机场坐飞机回来。” 大雷回答,像是已经考虑了一阵。

  随清点头,这其实也是她的打算。既然是造房子,就得见见将来使用这座房子的人,每一种都得见一见。

  遣了大雷去安排行程,随清自己收拾了行李,又去做另一项准备——去市精神卫生中心看屈医生。

  过去大半年里,她每个月来这里两次,一次续药,一次做卷子,早已经熟门熟路。

  这一次,是该做卷子的。

  还是像以往一样,她在收费窗口交了一百五十块钱,领到三份测评问卷,去候诊区填写。填完了交给护士,再看着大屏幕等叫号。

  等轮到她的号,随清走进诊室。

  写字台后面,屈医生抬眼看看她,老熟人一般道:“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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