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颇有些不耐烦的挥开了那个中年女人两口子，走过来主动打开了门，才一照面，乔天怿就瞥见了对方的眼睛底下一片青黑，看起来极为憔悴，感觉就是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没精打采的，看着不像是传销团伙整天给人洗脑的“精神导师”，反倒是有点像吸毒吸多了已经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你们来了。”这个传销团伙头子显然在应付警察上面是颇有一套的，见到了这群民警，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根本面不改色的。

  不过同样的，胖警察作为基层辖区派出所的副所长，从警多年，也早就见惯了各种死皮赖脸的滚刀肉，知道和这种新型传销团伙的人车轱辘的浪费时间根本没有意义，所以，人家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终于有机会动了，自然也要特意先请来了房东阿姨这个大杀器。

  然而，这个传销团伙头子，面对前面两个民警的时候，还是微微皱着眉应付良好的样子，等到两个民警态度温和友好的稍稍让开一步，将板着脸一幅教导主任模样的房东阿姨让出来之后，那个传销团伙头子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陡然间又变了。

  房东阿姨虽然上了年纪，头发都白花花的了，但是，当她主动上前一步，沉着脸试图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扒拉开，走进去检查自己的老房子的时候，还是气势非常足的。

  ——当然了，房东阿姨自己一个人毕竟年老体弱，她伸手去拨拉一个大男人可能有点拨拉不动，所以旁边机警的两个民警，干脆自始至终都陪站在了房东阿姨身边。房东阿姨伸手去推人了，民警自然是立刻就想要去搀扶住房东阿姨的样子，顺势用胳膊肘无声无息间就直接把那个堵门口的传销团伙头子给怼出去两米开外了。

  房东阿姨在两位民警的搀扶下气势汹汹的进了门，金边眼镜根本挡不住她锐利而严肃的视线，目光在整个老房子里飞快的一扫，顿时怒了，连珠炮一样的发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租房子打工吗，怎么会这么多人？还说我的房子里闹鬼！我看是你们存心装神弄鬼！你们是不是搞邪教团体聚会的？”

  胖警察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矿泉水，直接拧开瓶盖后才亲手送到了正在怒斥当初租房子的传销团伙头子的房东阿姨手里，还好言好语的劝说道：“阿姨你冷静一点，别生气，气出病来不值得，来，慢慢的喝口水，有话慢慢说，咱们有话慢慢说。”

  乔天怿手里还拿着刚刚贝富贵塞给她的那袋糖果，停顿了一瞬之后，干脆也把自己这袋糖果借花献佛的给出去了，“要不你们都来点？”

  几个民警本来还摆了摆手，和乔天怿客气了一下，不过后来，见胖警察都顺手从乔天怿那里拿出一个糖果拆开也递给房东阿姨，让她平复一下心情了，几个民警迟疑一下，也就道了声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

  如此一来，愣是把原本紧张严肃的气氛全部打破了。见状，周围原本躁动不安的传销团伙成员，似乎也都平静了一些。

  胖警察还偷偷的朝着乔天怿比划了一个干得好的手势。

  不过，乔天怿和辖区民警这边没有什么异动，但是，房东阿姨的杀伤力却是实打实的。

  在几位民警的保护和协助下，房东阿姨指着那个传销团伙头子的鼻子狠狠骂了一通，这还只是她刚刚看到了客厅的场景而已。

  等到房东阿姨怒气冲冲的朝着客厅里面的两个卧室方向走，立刻有民警冲上前去，主动帮房东阿姨把门给推开了。

  看到每个卧室里都堆堆挤挤的塞满了人，房东阿姨的火气也是一节一节的“蹭蹭”往上冒，最后，所有火气全都冲着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去了，使劲一挥手，怒道：“你竟然敢把我的房子糟践成这个样子？当初的租房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不允许私自转租，也不允许把房子留做他用，你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搬走！退租！”

  传销团伙头子还试图和房东阿姨狡辩什么。

  但是，辖区民警执法得有明文规定，否则什么都不能做，但是，房东要收回自己的房子不继续出租了，只要提前给租客通知到位了，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虽然这次房东阿姨并没有提前和租客传销团伙头子说不让他继续租的事情，但是，看着老房子里面拥挤的被褥和这群人，显然，传销团伙头子是不可能给房东阿姨报备过的，真计较起来，的确是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

  再有几位辖区民警在旁边陪同着，反正房东阿姨这会儿和这个传销团伙头子吵架是一点也不虚的。

  甚至于，因为警察这边是因为接到了传销团伙头子的报警电话才赶过来的，房东阿姨脾气上来之后，还突然一把揪住了那个传销团伙头子的胳膊，声调瞬间挑高了好几分，“你还造谣说我的房子里有鬼？你们这群人搞邪教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看你们是存心想要坑我，这样的谣言传出去，谁还敢租我的房子？不行，这事我跟你没完！”

  乔天怿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当房东阿姨突然上前一步，直接用干瘦、手背上还带着些上年纪的老年斑的手一把薅住哪个传销团伙头子的衣领子的时候，要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大家一起找警察评评理的时候，乔天怿真是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胖警察亲自扶着情绪激动的房东阿姨，还又把矿泉水递过去，让阿姨喝口水消消气，然后才偷偷的朝着乔天怿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这个传销窝点算是妥了！

  虽然那个传销团伙头子还试图和房东阿姨讲道理，但是，他把房东阿姨的房子里挤满了这么多人，明显已经理亏了。

  在房东阿姨的强烈要求下，民警还帮忙把所有的行礼都直接清了出来，瞬间堆满了整个楼道。

  楼上的齐老爷子悄默声的打开了门——多亏了上次乔天怿，他现在开门已经近乎无声无息的了——从楼道上面探出头来，用老迈的声音提醒道：“警察同志，东西行礼这些不能堆楼道里啊，我们这里都是老房子了，消防设施也不健全，你们看，楼道里连个能用的灭火器都没有了。就这么直接把东西堆楼道里，万一着火了可真救不回来了。要不你们小伙子辛苦一下，把这些铺盖行礼卷起来，直接放楼下吧？”

  乔天怿抬起头，和齐老爷子笑着打了个招呼。

  齐老爷子看到她，立刻露出了一个乐呵呵的表情，又和房东阿姨笑着唠了两句嗑，这才慢慢悠悠的把自己门又合上了，倚在门板后面无声的长舒了一口气。

  作孽哦，老房子这里最近的妖怪怎么这么多qaq

  第32章

  眼看着传销团伙头子被房东阿姨揪着不放, 马上就要集体转移到派出所去了，乔天怿连忙趁乱拉了一下胖警察, 低声和他提醒了一句道：“我之前和沈哥走访慰问孤寡老人的时候来过这里，上次正好碰见这个传销窝点的人了, 听里面有小孩子提到过一句，这个传销团伙头子身上可能有人命官司。”

  胖警察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若无其事的吩咐着自己带过来的几个民警，暗示几个民警先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和房东阿姨一起“请”回派出所，并且一定要配合房东阿姨, 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扣住！

  随后，胖警察才给乔天怿使了个眼神, 两个人走到一边去, 趁着传销团伙里手足无措的其他人抱着卷铺盖的行礼哭天抢地的时候，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说话。

  “怎么回事？”旁边没有外人了，胖警察的脸上已经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焦灼的神色, 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乔天怿也不可能直接把团团的事情说出来，高盛对团团的保护绝对是全方位的, 再加上她目前没有绝对的证据，就算心里确定了这件事, 但是，嘴上说出来的，只能是分析和猜测。

  “我上次碰巧认识了三个传销窝点里的小孩，都是未成年，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乔天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二狗、大鸣和小花这三只小动物的情况, 然后才继续道：“上次和那几个小孩一起吃了个饭，然后这件事也是我听那三个小孩大概提了一句，说是传销团伙头子做噩梦说梦话的时候说出来的。然后再加上他昨天晚上说闹鬼的事情——”

  胖警察眉梢拧紧，“他报警说闹鬼的事情，和你怀疑的他身上的命案有关？”

  乔天怿点了点头，稍稍模糊掉了期间自己获取消息的方式，只是点到为止的和胖警察分析道：“结合着那三个小孩听见的梦话，还有那个传销团伙头子说的闹鬼的事情，我猜测，他身上的命案，八成是以前搞传销的时候，他们对被骗过来的人搞非法拘禁，然后有人反抗，就出事了。不过，后面的消息，像是什么腐烂的水草、河底的沉尸什么的，都是没什么根据的传言和猜测了。”

  胖警察略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只是这些信息的话，说实话，这件事不太好审。毕竟，我们把他带去警察局，也只是因为房东阿姨揪着不放，纯粹就是民事纠纷，一般民警居中调解一下就完事了。不是立案侦查把嫌疑人抓过去的，我们甚至根本没理由去审问人家。”

  乔天怿点点头，她自然理解胖警察的顾虑，也跟着叹了口气。

  片刻后，胖警察沉吟片刻，又主动说道：“那几个陷在传销团伙里的小孩子，他们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吗？或者，直接报警指证。”

  乔天怿摇了摇头，“线索不足，毕竟只是做梦而已。”

  甚至于，按照团团的说法，抛尸的地点都不在山海市内，而在更远的一个外地城市那里。

  “等下我问问看吧！”胖警察皱着眉头，反复思索乔天怿这边提供的消息，琢磨着怎么才能在近乎日常调解的过程中，让那个传销团伙头子自己暴露出什么。

  真要说起来，对方现在的心理防线似乎并不是很稳，毕竟，一个搞传销的因为做噩梦，都把自己吓得去打电话报警说房子里闹鬼了，一般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已经有点心里崩溃前兆的意思了。

  乔天怿和胖警察对视了一眼，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已经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可以和二狗、小花他们商量一下，如果房东阿姨多揪着那个传销团伙头子不放一会儿，然后派出所那边也能将人留到晚上的话，其实是可以在派出所再上演一出装神弄鬼的大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