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Let’s party?(2 / 2)
「又是你啊……」
「请、请多多指教。」
伯特这次是第二次碰到菲儿葳丝,一张脸不满地皱了起来,装备着筒形背包与法杖的蕾菲亚则做完了自我介绍。
面对即将一起组成临时小队的两人,菲儿葳丝只是闭口不语。
「只要敢扯我后腿,我就一脚把你踹飞。趁还没嗝屁快滚吧。」
「……少说蠢话,狼人。」
「呜、呜呜~……」
伯特与菲儿葳丝从一开始气氛就相当险恶,如实表现出独来独往的狼人与自尊心强的精灵不对头的关系。临时凑成的小队常有的不睦弊害,让蕾菲亚独自胃痛。
前途多难,将来惨状不难想像。
夹在派系前辈与精灵同胞之间,蕾菲亚与两人一同从总部出发。
■
从第10层出发的艾丝,很快就到达了第18层。
天顶的水晶簇形成了蓝天,艾丝跨越安全楼层里的整片森林与大草原,前往西部湖畔。她照着黑衣人的指示,顺路前往盖在巨岩小岛上的「里维拉镇」。
虽说事件发生以来已经过了十天,不过遭受大群食人花袭击的流氓城镇(rogue town)当中已经有很多店铺修缮完成,仍然是件让人惊讶的事。破了大洞的悬崖以及被打碎的水晶柱等等,地下城本身的地形已经恢复了原貌。高级冒险者们熙来攘往的城镇光景映入艾丝眼里。
还有一些人抱着工具,正在重新修筑商店或路上阶梯,艾丝在这些人当中,首先寻找特定的一家酒馆。
她途经远离喧嚣的镇上小径,往人家简单告诉过她的路线走去。
不久她来到城镇北部,由长条巨大水晶峡谷形成的群晶街道(Cluster Street)附近的小路.
那是一个在粗糙岩壁上开着大口的洞窟。
「这里竟然有酒馆……」
楼层顶的水晶光照不进这条狭窄死巷,颇为阴暗。看到这家店悄悄座落于毫无人烟的地方,艾丝喃喃自语。她长年以来在「里维拉镇」歇脚过好几次,却不知道这里还有家酒馆。
黑衣人指定的酒馆,店名叫做「黄金地窖亭」。
洞窟入口放了块看扳,红色箭头指着斜下方。设置的木制阶梯通往洞窟里,艾丝踩在阶梯上发出嘎吱声,一路往下走。
步下整段阶梯,艾丝踏进没有门也没有隔板的洞穴,同行群集的酒馆景象就在眼前铺展开来。
首先最显眼的,是生长在涧穴中央、蕴藏黄光的水晶柱。在第18层到处都可以看到白色或蓝色的水晶,但这种黄水晶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想必是只会生长在这里的稀有品种吧。
艾丝惊叹之余,环顾四周。黑色岩石暴露在外的酒馆空间算是不大不小,里头准备了好几张桌椅。在天花板与墙上设置的魔石灯与黄水晶照亮下,嘴角挂着笑意的冒险者们在桌上赌博(打牌),赌金(筹码)是大小不一的「魔石」。^
客人还不少,五张桌子都坐满了,只有酒馆角落的吧柜还空着。艾丝心想这里生意或许还不错,走向空着的吧柜座位。
长长吧柜的内侧是放着各色瓶子的酒柜,以及没有一点笑容的矮人老板。
只有一个座位,已经被一名兽人少女坐走了。
「嗯嗯?咦,这不是【剑姬】吗!?好巧喔,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露露妮,小姐?」
注意到艾丝的犬人少女——露露妮先是惊讶,然后露出笑容。
她是其他派系(荷米斯眷族)的冒险者,在上次「宝珠」那件事当中,与艾丝还有蕾菲亚曾暂时一同行动。那时她跟这次的艾丝一样,也是受雇于黑衣人,接下送货人的工作。
她有着一头黑发、褐色肌肤与柔韧的四肢。身上没穿铠甲,只穿着注重身手灵活的战斗服,与她纤瘦的身材搭配起来,让艾丝联想到「盗贼(thief)」这个词。
正当艾丝感受着不可思议的缘分时,露露妮轻松地找她搭话。
「上次受你照顾了,幸好有你在,我才能保住一条小命,我想再跟你说声谢谢。」
「不会……身体,还好吗?」
「啊哈哈,就如你所看到的,好得很。」
露露妮笑容可掬地对艾丝说「让我请你喝一杯吧」,艾丝一边婉拒她的好意,一边照黑衣人所说,坐到从吧柜角落算起第二个座位——就是紧挨着露露妮的位子。
她一瞬间露出狐疑的表情,但马上恢复了笑容。
「你今天一个人来探索啊?想不到你也知道这家店,看来【剑姬】也很懂门路呢。」
露露妮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艾丝一边随便回答,一边看着吧台内侧。
矮人老板板着脸走过来,问她:
「要点什么?」
这时,艾丝说出黑衣人告诉自己的「通关密语」。
「『炸薯球抹茶奶油口味。』」
说时迟那时快。
艾丝一讲出「通关密语」的瞬间——匡啷!!
身旁的椅子发出巨响,整个翻了过去。
艾丝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只见露露妮一屁股跌坐在地,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直发愣。
「……你、你就是救兵?」
——难道……艾丝正在这样想时,周围其他人也有了动作。
本来在喝酒的人类,在赌博(打牌)的兽人们,所有客人全都一齐从桌旁站了起来,注视着艾丝。艾丝也紧张起来,离开座位。
看到他们舍弃原本轻松饮酒的姿势,眼神严肃地望着自己,艾丝总算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包括露露妮在内,这家酒馆里的客人,全都是黑衣人所说的「帮手」。
「真的就是她没错吗,露露妮?」
「亚、亚丝菲……」
在围着艾丝站起来的人们当中,走出了一名女冒险者。
水色(aqua blue)的滑顺发丝只有一绺染成白色。眼睛是与发色相近的碧眼。戴着银制眼镜的相貌端整秀气,给人冰雪聪明的印象。
装备是纯白的披风,以及缠绕着金翼装饰的靴型凉鞋。从披风中露出一部分的腰带,上面挂着短剑(武器)以及好几只皮套(holster)。
艾丝与她交换视线的同时——一面感到惊讶——明白到眼前的美女是什么人。
(亚丝菲·阿尔·安朵美达……)
【荷米斯眷族】的领袖,欧拉丽不到五名的「神秘」保有者之一。
别名【万能者(Perseus)】,是稀世的魔道具制作者(Item Maker)。
她藉由发展能力「神秘」所发明的秘药与道具不计其数。能阻绝诅咒(curse)与异常魔法(anti status)效果的魔药(moly)、演奏的音色能吸引特定怪兽的竖琴,甚至连艾丝随身携带的不用墨水的羽毛笔,追本溯源,也是她所发明的。她的名声跟都市内实力顶尖的第一级冒险者同等响亮,只是领域不同。
艾丝注视着亚丝菲时,被问到的露露妮说「应该是……」站了起来。
「……你们也接受了委托吗?」
环视着亚丝菲、露露妮与周围的冒险者,艾丝问道。
看他们每个人之间的距离感,以及散发出来的气质,应该是同一个派系内的团员。对于她的询问,想必比艾丝年长的亚丝菲,边叹气边回答「是呀」。
「这只见钱眼开的笨狗,给整个【眷族】惹来了大麻烦。」
「亚、亚丝菲~」
毫不留情的指责让露露妮哀叫出声。
艾丝目光转向露露妮,她表情尴尬地将事情原委说给艾丝听。
「我想【剑姬】你应该也见过那个人了……就在几天前,那个穿黑袍的人出现,希望我帮助他。一开始我说『我受够了』回绝了他,可是……」
露露妮说自从里维拉缜那场骚动以来,黑衣人消声匿迹了一阵子,最近又来与她做接触。黑衣人又挑露露妮一个人的时候来找她,她想到上次送货送到差点没命,本来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可是……
见露露妮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亚丝菲抢着说下去:
「对方似乎威胁她,要把她谎报Lv.的事宣扬出去。」
「……」
「结果还连累到我们……」
艾丝完全明白了他们的状况,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上次向露露妮问话时,她说【荷米斯眷族】这个派系在主神的命令下,很多团员都谎报了原本的Lv。因为一旦实力被揭穿,就很难维持主神所希望的「不爱抢风头,以中立自居」的态度。 而且一旦派系战力曝光,【眷族】的阶级——等级(rank)也很可能一口气上升,同时缴给管理机构(公会)的税金也会暴增。不管他们有何打算,【荷米斯眷族】的现况(所作所为)就是逃税,要是被公会知道,肯定得支付一大笔罚金,或是接受一些惩罚。
被人抓到把柄的露露妮无计可施,只能听从黑衣人的指示,把派系成员都卷进来,接受这次的委托。
「这个笨蛋!蠢材!管人家威胁你什么,装傻装到底不就成了!你这样还算是盗贼吗!」
「呜呜~原谅我嘛~」
发飙的亚丝菲,骂得露露妮的兽耳与尾巴都垂了下去。连周围为了替她收烂摊子而集合的同仁们,也都冷眼瞪着她。
「光是应付主神(荷米斯神)的任性就够我累的了,还惹上这种麻烦事……!」
团长(亚丝菲)气呼呼地念念有词的脸上,也流露出被天神耍得团团转的人特有的疲劳。
「那个……关于今后的,事情……」
「……抱歉,让您见笑了。」
艾丝客气地问了一下,亚丝菲先是闭起眼睛,然后重新戴好眼镜。
她绷起表情,将话题拉回眼下必须处理的冒险者委托。
「容我确认一下委托内容,目的地是第24层的粮食库,我们要调查怪兽暴增的原因,并加以排除,没错吧?」
「是。」
「那么接着,我先将我们这边的战力告诉您。包括我在内总共十五人,全部都是【荷米斯眷族】的人,能力多半是Lv.3。」
艾丝等人互相核对委托内容,并确认双方的战力。
除此之外,也互相交换手边有的武器与道具、前锋与后卫的分担等探索迷宫时的最基本情报。虽然仅只这么一次,艾丝毕竟还是得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亚丝菲他们。
男女混杂的冒险者们亲切地来找艾丝打招呼,艾丝也一一回应。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所有人要全力以赴,处理委托。尤其是露露妮,你可要卖命干活喔。」
「知道了啦……」
周围所有人点头回应团长的喊话,露露妮也有气无力地回答。
最后,亚丝菲转向艾丝。
「有【剑姬】您一起同行,就像吃了颗定心丸。虽然只是短期组队,但还是请您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亚丝菲露出笑容,艾丝也回以小小微笑。
对方向艾丝伸出手来,两人握了手。
接受同一份冒险者委托的人,与其他派系的共同战线。
艾丝临时加入了【荷米斯眷族】的小队。
「不过,请您千万别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啊,好的。」
被叮嘱着不要把【眷族】的实情泄漏出去,艾丝与亚丝菲等人一起离开了「黄金地窖亭」。
在里维拉镇上做了最后补给,一行人往第24层前进。
■
「费尔斯。」
祭坛响起沉重浑厚的声音。
在让人联想到古代神殿最深处的石砌大厅,四把艳红火炬划破了填满周遭的深沉黑暗。
这里是设置于公会本部地下的主神(乌拉诺斯)祈祷厅。
身穿长袍与连衣帽的魁梧主神,坐在祭坛中央的神座上。在火星飞舞的火炬围绕下,乌拉诺斯将他苍色的眼睛,朝向黑衣人费尔斯。
「你为何向【剑姬】提出了委托?」
从艾丝接下调查第24层的冒险者委托算起,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费尔斯办完了该办的事,回到这座祭坛来之后,不动如山的老神向他问道。
维持着不动与严肃姿态的他,语气听起来不像责问,比较接近确认。是费尔斯自己说过,无端招惹剑姬(艾丝)的主神洛基怀疑不是-件好事。乌拉诺斯想问他为什么宁可冒这个险,也要跟艾丝接触。
站在神座正面的黑衣人回答道:
「【剑姬】似乎对那颗『宝珠』做出了过剩的反应。」
费尔斯讲起发出冒险者委托时,自己从露露妮那边问出的情报。他因此得知艾丝在接过胎儿宝珠时反应之大,甚至差点昏倒。
乌拉诺斯一听,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我是认为艾丝·华伦斯坦与宝珠有某些不解之缘,才会这样做。也许这能成为解开宝珠之谜的线索。」
听了费尔斯的想法,乌拉诺斯沉默不语,就像自己也在思考整件事情一样,度过一段无语的时间。
「再说……」不久,注视着他的费尔斯接着说:
「第30层的粮食库事件,我们勉强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了,但是让同志(里德)他们受到了重大伤害,不能再让他们承受更多负担了。」
费尔斯提到在第30层——哈桑纳得以捡回宝珠的原由。
受到黑暗堵塞的连衣帽底下,继续传出声音。
「上次没有守护者,但第30层的事一定让对方变得相当神经质。为了预防各种意外状况,包括【剑姬】在内,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战力。」
「守护者……那个驯兽师会出现吗?」
「很有可能。」费尔斯回答,乌拉诺斯闭起双眼。
「荷米斯那边我会说清楚。」
「抱歉了,乌拉诺斯。」
【荷米斯眷族】跟艾丝一样,也是被叫去处理冒险者委托,乌拉诺斯告诉费尔斯自己会负责处理他们那边的问题。怀抱着将众多冒险者卷入危险事件的罪恶感,费尔斯抬起头来。
「虽然对【剑姬】他们过意不去,但我们不能继续放任那些人为所欲为。」
黑衣人像是要显示自己的觉悟,断然决然地说。
■
这是个宽广的大洞。
远离地表的地下城深处,位于中层区域的楼层最深地带。
潮湿的空气与恶臭四处飘散。
这既非怪兽们的体臭,也不是血腥味。是一种就算被扔进怪物(龙)肚子里也一定没机会闻到,好像肉类腐败时——会引来昆虫的腐臭。
充斥着尸体般恶臭的这一带,虽然是地下城中的一个角落,冒险者却听不到愚昧凶暴的怪兽吼叫。简直像从地下城分割开来,与迷宫的噪音毫无瓜葛。
恐怖的寂静中,断续响起人群不停移动的复数足音、某种东西蠢动的声音,以及低沉的破锣般叫声。
阴暗的空间,被有如血色的红光照亮。
「……」
受到红光烧灼的侧脸,「沙」一声,咬了口奇怪色彩的果实。
在地面伸长的影子,由拥有美艳肢体与丰满双峰的女性身躯所形成。
眼光犀利的双瞳呈现绿色。额头的刘海——与光线颜色一样的红发,摇动了一下。
此人正是艾丝等人称为女驯兽师的红发女子。
她立起一遍膝盖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喂!地下城里满是怪兽,在冒险者之间引起骚动了,不会有问题吗!?」
来者是个以大件长袍遮住上半身的男人。他戴着覆盖到嘴边的头巾,头巾上再装备护额,遮住了脸。
对于大声嚷嚷的男人,女子回以冷淡的反应。
「吵死了,不要叫。」
她「呸」一声吐出吃过的渣滓,捏烂了本来吃着的果实。
插图
爆开的果肉四处飞散,有如压烂的脑髓。
「我借你食人花(violas)那群小角色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见女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讲话丝毫不近人情,对方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戴头巾的男人消失在薄暗深处后,这次换成另一个人影现身。
被红光照亮的,是个全身白色装束的男性。
「竟然被冒险者们察觉,运气真差啊。」
这人头部戴着以怪兽白骨(掉落道具)做成的头盔。一身打扮看不出相貌,更让人觉得阴森可怖。高大的身躯没装备任何武器。
红发女子瞥了他一眼,男人停下脚步,问道:
「放着不管无所谓吗,芮薇丝?」
红发女子——被唤做芮薇丝的她,随即将视线转回前方。
「冒险者察觉到再多,都不干我的事。」
「你打算把这事塞给黑暗派系(Evils)?」
「没错,我不会离开这里。」
芮薇丝兴趣缺缺地望着在薄暗深处行动的无数人影。
站在芮薇丝身旁俯视着她的男人,这时加重了语气。
「要是像第30层那样,有人来抓『她』怎么办?」
只听见「怦咚」一声,红色光源摇动了。
「地表的一些人,恐怕已经察觉我们的行动了喔?」
男人担心地表会派出精锐袭击此地,相较之下……
芮薇丝简短地告诉他:
「来几个杀几个。」